杜三不曉得張翊國會不會給韓四麵子,不曉得張翊國會不會幫他的忙,而肅州鎮總兵雙來這兩天竟從早到晚守在營裡盯著操練,甚至讓糧官不曉得從哪兒買來二十幾頭大肥豬宰了讓營裡的弟兄開葷,昨晚還請把總以上武官吃酒,瓜娃子都曉得這是要開打的前奏。
彆人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幾碗酒下肚就拍著胸脯賭咒發誓今後將唯雙來馬首是瞻,要跟雙來一道先收複揚州,再收複瓜洲和儀真,然後去攻江寧生擒匪首洪秀全。杜三卻食不甘味,這兩天過得是心驚肉跳。
直到今天早上,張翊國帶著雷大人的手令來營裡,說是有一個差事,讓他和另外六個同鄉趕緊收拾行李一起走,他這才鬆下口氣。
雙來就在前頭盯著,他擔心夜長夢多,鋪蓋卷都顧不上收拾就跟張翊國來到一條小河邊。正準備跪謝,張翊國突然瞪了他一眼,隨即指指坡下的小船:“趕緊上船,以後彆再回來了,彆讓本官再見著你!”
“張老爺,下官……”
“少廢話,再敢多說一句,休怪本官送你等回去!”
杜三不敢再廢話,急忙跟同鄉們使了個眼色,背著行囊跑下坡,跳上船。一起被帶出營的六個綠營兵被搞得一頭霧水,可看到張翊國那殺人般的眼神,不敢猶豫,也跟著下坡上船。
守住船上的鄉勇跟船工點點頭,船工急忙拿起篙子,把船往仙女廟方向撐,結果離仙女廟還有老遠,杜三就見大前天在張翊國屋裡見著的那個中年儒生,正背著手站在不遠處的河岸上遙望著他們,身後還站著幾個鄉勇。
“三爺,到底啥差事?”一起被叫出營的丁二忐忑不安地問。
“等會兒再說,反正不是壞事。”杜三不曉得在岸上等的吳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但能猜出來頭一定不會小,站在船頭遠遠地朝岸上躬身行禮。
丁二等綠營兵楞了楞,也跟著躬身作揖。
吳文銘打心眼裡瞧不起杜三這樣的貪生怕死之輩,像沒看見一般轉過身去。杜三臉皮本就厚,哪會在乎這些,船一靠岸就爬上去道:“下官杜衛方見過吳先生。”
“嗯。”吳文銘微微點點頭,隨即看著剛上岸的幾個綠營兵問:“你們六個姓什麼叫什麼?”
連杜三都如此恭敬,丁二更不敢怠慢,急忙道:“稟老爺,小的姓丁,名大河,在家排行老二,營裡弟兄都喊小的丁二。”
“丁二是吧,老家什麼地方?”
“小的老家巴縣。”
“你呢?”
“稟老爺,小的叫劉本貴,這是小的三弟劉本富,小的跟丁二一樣也是巴縣人氏。”
……
全是巴縣人,杜三猛然意識到張翊國為何把這六個丘八一起叫上,正不曉得該說點什麼好,吳文銘示意曾跟陳虎一道在大橋鎮一帶殺過賊匪的家人吳四柱遞上一個信袋,麵無表情地說:“杜衛方,信袋裡有兩封信和一份公文,信是我和張老爺寫給韓老爺的,公文是我去雷大人那兒幫你求來的。”
“謝吳先生……”
“少廢話,等我說完。”吳文銘臉色一正,接著道:“你不再是候補協辦守備了,而是青山營的欽加從五品銜千總。青山營早在賊匪攻占儀真前就沒人了,所以你這個千總也沒什麼事可做。想回四川老家就回去,等過段日子托人給我捎個信,我找個由頭幫你呈報上去,就說你病得不輕,隻能讓你告病回鄉。”
“吳先生,回家這麼大事我得問問我二弟。”
“你居然有臉說韓老爺是你二弟,罷了,你想問就去問吧。”吳文銘懶得再跟他廢話,由看著丁二等人道:“你們幾個就算之前不曉得,很快也會曉得兩淮鹽運司副使韓老爺是巴縣人,跟你們乃同鄉。韓老爺身邊沒幾個家人,你們去投奔他一定會收留的,不過去了之後一定要儘心儘力做事,不許偷奸耍滑。”
丁二這些天沒少聽杜三吹噓過,隻是從來沒敢往這上麵想,畢竟運副老爺那可是從五品,而且是正兒八經的文官,就算是同鄉也高攀不上,聽吳文銘這一說,頓時欣喜若狂,急忙跪下道:“吳老爺放心,謝吳老爺提攜,小的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小的一定……”
“好啦好啦,跟我說這些沒用,要謝等到了海安再謝你們韓老爺。”
……
打發走杜三等丘八,了卻了一樁心思,吳文銘上了另一條船回儀真。
吳四柱把在船尾的爐子上燒開的水提進船艙,沏上茶忍不住問:“六老爺,您不是求雷大人派幾個人跟我們一道回去辦團練嗎,怎麼讓他們去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