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峰之前隻曉得郭沛霖不會讓他再領兵上陣,不曉得什麼時候能回老家,現在終於確定了歸期,真叫個人逢喜事精神爽,是哼著揚州小調回打穀場小院兒的。
沒想到剛坐下,潘二竟追了過來,一進門就急切地問:“四哥,這官你真不打算做了,真打算明年開春就回巴縣?”
“這還能有假,回家多好,難道你不想家?”
“想。”潘二回頭看看身後,見任鈺兒和翠花都在外頭曬書,這才苦著臉道:“四哥,我想是想,但我跟你不一樣。在泰州個個曉得我潘長生是郭大人的巡捕官,可要是回了老家誰會曉得,他們一定以為我隻是個看著光鮮的候補官!”
韓秀峰下意識問:“這麼說你不想跟我一道回去?”
“四哥,我不是不想,我是打算再乾幾年,等署理上個缺,哪怕隻做一任鹽課司大使,也比就這麼回去強。再說郭大人對我不薄,他正是用人的時候。你走那是之前說好的,我要是也跟著走,郭大人這兒咋辦。”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留下唄,你現而今已經是從七品的候補經曆了,這些事用不著跟我商量。”
“我們不是一起出來的嗎,去留這麼大事,我能不跟你商量?”潘二反問一句,想想又說道:“四哥,不用問都曉得,大頭是一定會跟你回去的。有大頭在你身邊,這一路上我就沒啥好擔心的了。”
“我還用得著你擔心,再說走是明年的事,還早著呢!”
“這倒是。”
“不過你既然來了,有幾件事得跟你交代一下。”
“啥事?”潘二連忙問。
“杜三和那六個同鄉的事你是曉得的,我就算明年開春才走,現在去不了泰州,顧不上他們。你有空,你要是能遇上,記得幫我敲打敲打他們。以前他不把你放在眼前,風水輪流轉,現在借他幾個膽也不敢。總之,你說的話他不敢不聽。”
“四哥,這你大可放心,我和小伍子會盯著他們的,前天他們從泰州去江寧時我還告誡過他們,坑誰也不能坑自個兒同鄉,更不能打著四哥你的幌子在外麵招搖撞騙。”
“對,就應該這麼敲打他們。”
潘二正準備開口,景華像真瘸了一樣在蘇覺明攙扶下走進院子,一進來就急切地問:“四爺,郭大人怎麼說,我的事有沒有戲?”
“郭大人點頭了,”韓秀峰一邊示意他坐,一邊指著潘二笑道:“長生你是認得的,等會兒把你的履曆和宗人府、兵部發給你的公文交給長生,長生會帶著郭大人的書信去欽差行轅幫你求琦善,隻要琦善一點頭你就能署理鹽捕營,就是我鹽捕營的都司。”
“琦善要是不點頭呢?”
“他怎會不點頭,你想想,他現而今得罪的人還少嗎?據我所知,他不但跟雷以誠、福濟和率兵去追剿林鳳祥、李開芳的勝保翻了臉,好像跟陳金綬也尿不到一個壺裡。要是連這點麵子都不給,他豈不是連郭大人都要一並得罪。”
“這麼說這事成了!”景華喜形於色。
“應該不會有啥變數,”韓秀峰笑了笑,隨即臉色一正:“不過這都司也不是那麼好做的,想做穩做久,我在時要聽我,我不在時要聽長生的。”
“這是自然,這缺是四爺您幫我謀到的,我不聽您和長生兄弟的還能聽誰的,再說在這地方我除了四爺您就認得長生兄弟。”
“曉得就好,趕緊去拿履曆和公文吧。”
“好咧,我這就去。”景華的胳膊腿像是突然間不疼,用不著蘇覺明攙扶就爬起身,走到門邊又回頭道:“長生兄弟,今後一切仰仗你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潘二拱手笑道。
“好,不說了,我先去取履曆和公文。”
“覺明,你彆去。”
“四爺,您有什麼吩咐。”蘇覺明連忙問。
韓秀峰笑道:“先幫我去請任院長,就說有要事相商,然後去一趟保甲局,把陸大明、梁六、薑槐和陳虎四人喊來。”
“好咧,我這就去。”
……
任雅恩中午也去河邊迎接過郭沛霖,隻是鳳山書院的正廳太小,隻能擺下一桌酒席,他擔心跟去坐不下反而尷尬,跟眾人一道把郭沛霖送上山就找了個借口回來了。聽蘇覺明說韓老爺找他有要事相商,扔下戒尺就往小院兒跑。
沒想到果然有好事,韓秀峰話音剛落,他就起身作揖,一邊作揖一邊激動無比地說:“謝韓老爺提攜,謝韓老爺提攜,要不是韓老爺提攜,學生這個候補儒學訓導真不知道要候補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