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遜很奇怪,暗想拿進來五種槍,這個找上門的中國人既沒挑最好的來複槍,也沒挑最老式火繩槍,居然一看就看中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燧發槍,不禁側身林慶遠嘰裡咕嚕說了幾句。
“韓四爺,約翰遜先生說這種槍八十銀元一杆。”
“火藥和鉛子呢,就是用油紙包的那種。”
林慶遠翻譯完又回頭道:“火藥和鉛子按桶算,一桶十五銀元。”
韓秀峰不假思索地說:“貴了,勞煩你告訴約翰遜先生,我是有誠意的,而且也不買十杆八杆,問問約翰遜先生能不能給個實實在在的價。”
約翰遜從來沒做過這樣的生意,好奇地問:“林,你覺得他有錢嗎?”
“約翰遜先生,他是‘日升昌’的吳介紹的,就是城裡最大的那個票號的掌櫃。”生怕洋行大班不相信,林慶遠又指指站在韓秀峰身後的小伍子:“他身後那個就是‘日升昌’的人。”
“既然這樣,你告訴他,燧發槍六十元一支,紙裝彈藥十元一桶,想要多少我有多少,先付一半定金,六十天內交貨。”
韓秀峰聽完翻譯,立馬道:“這價錢我能接受,但交貨期太長。”
林慶遠翻譯完又把約翰遜的話翻譯過來:“韓四爺,約翰遜先生說您要買的這種槍沒現貨,如果要現貨那隻有買火繩槍。”
火繩槍不靠譜,打十槍有五槍點不著火,鉛子打不出去。
綠營兵的鳥槍和抬槍其實就是大號的火繩槍,正因為不靠譜,加上粗製濫造容易炸膛,誰也不敢舉著瞄準,一旦槍放不出去賊匪就衝到跟前了,所以一見著賊匪甚至沒見著賊匪就放槍。
自來火鳥槍要比火繩槍靠譜得多,打十槍最多隻有一兩槍打不著火,要是跟梁九那樣好好保管經常擦拭,打十槍十槍都能點得著火,這是老泰勇營在萬福橋頭用血得出來的教訓。
韓秀峰不假思索地說:“火繩槍有現貨我也不會買,既然約翰遜先生這邊沒自來火槍的現貨,那我再去其他洋行問問。”
約翰遜聽完翻譯,聳聳肩,對沒做成這單生意表示遺憾。韓秀峰早就想好要貨比三家,並沒有覺得有多遺憾,拱手致謝,微笑著跟約翰遜道彆。
沒想到一上午跑了五家洋行,其中包括一家法蘭西的洋行,居然都沒有自來火鳥槍的現貨。林慶遠也覺得奇怪,幫著在外灘邊找了個熟悉的洋人問了問,才曉得自來火鳥槍是英吉利、花旗和法蘭西炮船上的洋兵用的槍。找那些窮瘋了的洋兵或許能買十幾二十杆,但想買更多就得找大洋行。
“韓四爺,要不您在這兒歇會兒,我去花旗人租界幫您問問。”
韓秀峰不是走不動,而是被停靠在外灘邊上的洋人炮船和貨船吸引住了,想到林慶遠誤以為他是從江寧來的賊匪,應該不敢耍滑頭,同意道:“那就勞煩你幫我跑一趟,光生,小伍子,你跟林先生一道去。”
“好的,不過四爺您千萬彆走遠,不然我們回來找不著您。”
“放心吧,我就在這兒看看,哪兒都不去。”
剛打發走三人,蘇覺明就忍不住指指正幫著從洋人貨船上卸貨的腳夫道:“四爺,您看,全是大煙!”
順著蘇覺明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箱箱煙土被成百上千腳夫螞蟻搬家似的搬上了岸,韓秀峰探頭看看遠處的上海關監督署,再回頭看看洋人建在外灘邊上的房子,緊鎖著眉頭道:“朝廷收了稅,洋人賺了錢,害的卻是百姓。”
“要是都學好,個個都不抽,洋人去哪兒賺錢。”
“這東西是會上癮的,你這會兒說不抽,被人拉去抽一兩次,想不抽都不行。”韓秀峰一屁股坐了下來,緊盯著江上的“爭氣船”,又喃喃地說:“這船洋人是咋造出來的,還有那些洋槍,那些洋布、洋皂、洋皂和洋火,我們咋就造不出來呢。”
“四爺,這是遇上長毛作亂的,要是天下太平,誰會來這兒買洋槍。”蘇覺明想想又說道:“至於洋布洋皂那些,我們可買可不買,可用可不用。”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