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而今是府台大人,我韓四是鬆江府同知,是您的屬官,我巴結您還來不及呢,哪能讓您給我賠罪!”
“誌行,這麼說你還在生我的氣?”喬鬆年端起茶杯笑問道。
“不敢。”
“不敢什麼意思,再說彆人或許不敢,你韓誌行有啥不敢的?我這知府在彆人眼裡是了不得的大官,在你韓誌行眼裡實在算不上啥。”
韓秀峰忍俊不禁地說:“我的府台大人,我可不敢這麼想,您進士出身,身份尊貴著呢,現而今又是我的頂頭上司,借我幾個膽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裡。”
”笑了,笑了就好,相逢一笑泯恩仇嘛!”喬鬆年喝了一小口茶,放下杯子道:“誌行,聽說你昨天差點跟外麵那些兵勇乾起來,據說還放了槍?”
“有這事,您是咋曉得的。”
“錢三就在門口,錢三跟我說的。”喬鬆年笑了笑,接著道:“聽錢三說這件事租界裡已經傳開了,在租界避禍的那些士紳和商賈一提到你就交口稱讚,個個說你是為民做主的好官,你現而今的官聲比我這個知府還要好,將來卸任這萬民傘一定不會少,著實讓我羨慕啊!”
韓秀峰將信將疑:“傳開了,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麼,不信去問問錢三,或者自個兒去租界打聽打聽。”
“不用問也不用打聽,做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這些全是我應該做的,誰讓府台大人您非讓我做這個海防同知呢。”
“海防同知可不是我讓你做的,明人不說暗話,我隻是力薦你署理江海關監督,撫台和製台可能擔心你品級不夠,才讓你署理我鬆江府海防同知再兼江海關監督的。沒曾想歪打正著,要是讓彆人來署理這同知,就算看到劉存厚和虎嵩林他們縱兵為害地方,也不敢挺身而出阻攔。”
看著韓秀峰一臉嫌棄的樣子,喬鬆年又笑道:“要是我早曉得率兵來平亂的營官全是你的同鄉,連外頭的那些兵也有不少是你的同鄉,我那會兒就不隻是力薦你署理江海關監督,也會力薦你來署理我鬆江府海防同知。”
“此話怎講?”
“你以為我不擔心‘大軍過境,寸草不生’,你以為我不曉得那些丘八都是啥德行?你韓誌行心裡有百姓,我喬鬆年身為鬆江知府一樣要為治下百姓做主。我有心無力,管不了他們。你不一樣,你跟他們是同鄉,他們不給彆人麵子也要給你麵子,所以讓你署理我鬆江府海防同知是署理對了。”
“您也太瞧得起我了。”
“不管怎麼說有你在,他們多多少少能收斂一些。”
韓秀峰豈能聽不出喬鬆年的言外之意,可不會上這個當,不假思索地說:“喬府台,您已經坑我一次,不能再坑我第二次。盯住外麵那幫丘八,不讓他們騷擾地方的差事,您另請高明,彆再找我。”
“誌行,這件事除了找你還能找誰?”
“找誰盯住外麵那些丘八是您的事,實在盯不住您大可彈劾他們,我甚至可以跟您一道在彈劾的折子上具名。”
“你就不怕得罪外麵那些同鄉?”喬鬆年反問了一句,又緊盯著他雙眼道:“誌行,有件事我也是剛曉得的,你那位姓劉的同鄉可了不得,皇上念他收複青浦有功,不但以知府發江蘇補用,還賞瑚鬆額巴圖魯名號。文職賜勇號,他是我大清頭一個!”
“皇上還賞他巴圖魯勇號,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
“我的乖乖,這麼說劉存厚真發達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是他用命搏來的。”
“不隻是劉存厚,你那些同鄉現而今是一個比一個聖眷濃,薛煥候補知府,而且是儘先補用。虎嵩林很快就是總兵,他兒子虎坤元很快就是副將。還有那些沒來的,張玉良、周天受、周天培……我隻記得這幾個名字,反正你們那些同鄉現在有一個算一個全發達了,你還敢跟我一道具名彈劾他們?”
“有何不敢的,我韓誌行不但公私分明,而且嫉惡如仇!他們要是敢縱兵騷擾地方,為害百姓,彆說隻是同鄉,就算親戚我韓誌行一樣會大義滅親。總之,您要是看他們不順眼,想彈劾他們,一定要帶上我。”
喬鬆年沒想到韓秀峰會是這態度,不過想了想又笑了,笑看著韓秀峰意味深長地說:“誌行啊誌行,你果然是個會做官的。放心,有這好事我一定會帶上你。”
“那我先謝了。”
“不用謝,誰讓我欠你的呢。”
……
伍德全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禁不住湊徐師爺耳邊問:“不幫同鄉還要彈劾同鄉,韓老爺究竟是怎麼想的?”
做買賣十個徐師爺也頂不上一個伍德全,但官場上的彎彎道道徐師爺是門兒清,湊伍德全耳邊解釋道:“韓老爺跟薛老爺、劉老爺他們的確是同鄉,同鄉之間也應該相互幫襯。但薛老爺也好,劉老爺也罷,包括那對姓虎的父子,之所以能飛黃騰達,全是靠向帥提攜的。韓老爺跟他們不一樣,韓老爺是文官,走的是文官的路子,自然不能跟向帥走太近,至少明麵上不能。”
“為何不能?”
“江南大營現而今是四川人的天下,你覺得朝廷會放心嗎?這麼說吧,向帥可以領兵,向帥提攜的那些文官武將可以帶兵打仗,但不能管地方上的事,更不能掌管錢糧。韓老爺現而今的差事又正好是掌管錢糧的,所以韓老爺以前是郭大人的人,現在隻能是我家少爺的人,絕不能被京裡的那些王公大臣誤以為是向帥的人。”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