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瑪太先生,恕我直言,貴國公使和英吉利、法蘭西兩國公使這個時候提出重新修訂租界的土地章程,分明是趁火打劫!”
“監督閣下,我不是外交官,剛才說的這些隻是善意地提醒。”
“我知道,謝謝晏瑪太先生,我早就知道您是我們的朋友。”
“我們是吳共同的朋友。”
晏瑪太不想被韓秀峰誤會,隨即話鋒一轉,提起他最關心的傳教,抓住機會給韓秀峰布道,讓韓秀峰聆聽上帝的福音。見韓秀峰絲毫不感興趣,又說起他最深惡痛疾的纏足,甚至找來紙筆把他這些天請讀書人幫著杜撰的,勸中國女子不用裹腳的文章,歪歪扭扭地寫下來讓韓秀峰看。
“心懷伊鬱,飲食未能消化,動轉未得快然,加之寒暑不調,就冷貪涼,則白帶經閉,與經血妄行,諸症因之又漸而入,安能受孕成胎……”
不但引用儒家經典,還引用醫理,韓秀峰雖然曉得這是他找人編的,竟發現似乎有點道理。晏瑪太見韓秀峰頻頻點頭,更來勁兒了,湊在邊上指著韓秀峰沒念完的最後一段說:“監督閣下,裹腳的女子就算生子也難健康,因她們多坐而少走動,血氣不舒,易生疾病,產子甚難,其身多軟弱,生子女亦軟弱。”
“晏瑪太先生,您說的這些我信,隻是纏足的陋習積重難返,想讓我大清女子放足,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這麼說您也覺得裹腳不好?”
“這是自然,晏瑪太先生,您或許不會相信,朝廷從未鼓勵過女子纏足,甚至不許旗人女子纏足,隻是……隻是……”
“這一點我知道,監督先生,很高興在這一問題上您能與我持同樣觀點,能不能看在上帝的份上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韓秀峰下意識問。
晏瑪太回頭看看像防賊一樣防他,不敢靠近哪怕一步的丁貴,一臉無奈地說:“監督先生,貴國民眾對我似乎有所誤解,甚至都不敢聽我說話,您能不能幫我讓更多人看到這篇文章,讓他們知道讓婦女纏足不但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也會導致他們將來的子女不健康。”
韓秀峰幾乎可以肯定楊能格是絕對反對女子放足的,苦笑道:“晏瑪太先生,這是為了我大清成千上萬女子的福祉,我很願意為您效勞,但不是現在。”
“有這個承諾就夠了,相信我一定能等到您兌現承諾的那一天。”
正聊著,一個在領事館打雜的中國仆人不動聲色走了過來,湊到丁貴耳邊低語了幾句,丁貴探頭看了一眼韓秀峰,再看看正忙著跳舞的那些洋人,隨即跟著仆人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丁貴回來了,走到韓秀峰身邊道:“韓老爺,我家老爺差人給您傳話。”
“傳什麼話?”
想到老爺讓乾的事太嚇人,丁貴心有餘悸地說:“我家老爺說要是洋人也請了劉麗川等亂黨,就請您跟班超殺虜一樣將其格殺,絕不能任由其活著回城。”
韓秀峰以為聽錯了,楞了好一會兒才緊盯著他問:“丁貴,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韓老爺,小的哪敢開這樣的玩笑。”想到洋人現在沒請劉麗川等亂黨,不等於等會兒不會請,而亂黨隻要一出現連他這個長隨都得去拚命,丁貴急切地說:“韓老爺,洋人的飯咱們也吃了,要不趕緊走吧。”
韓秀峰心想原來你也怕,同時覺得洋人不太可能會請亂黨,不動聲色說:“著什麼急,人家還沒散席,我們要是就這麼走,不顯得太無禮嗎?”
“可是……”
“彆可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我深受皇恩就得報效朝廷,洋人真要是也請了亂黨,亂黨真要是敢來,我們就跟他們拚了,就算死在這兒也死得其所!”
“韓老爺,您是朝廷命官,小的不是!您深受皇恩,小的可沒領過朝廷一兩銀子的俸祿……”
韓秀峰強忍著笑義正言辭地說:“你雖不是朝廷命官,但你是楊大人的家人,理應為楊大人效死!你放心,我們真要是因此殉國,朝廷不會忘了我韓秀峰,你家老爺一樣不會忘了你丁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