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韓四當官最新章節!
韓秀峰並非沒任何準備,前幾天在會館也做過一番功課,深知永定河道衙門雖無法與曾經日進鬥金的蘇鬆太道相提並論,但絕不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的衙門。
為確保京城不被淹,朝廷再苦再難每年少說也會給永定河道撥四五萬兩。更何況河道好好疏浚一次,怎麼也能保兩三年,而這兩三年也就不用花大錢修繕疏浚,朝廷撥給的銀子自然就不會用在河工上。
不過那些銀子究竟去了哪兒,跟眼前這兩位真沒多大關係,就算找也找不到他們身上。怪隻能怪前幾任河員把本該用在河工上的銀子給貪了,留下一條蜿蜒曲折長達幾百裡,河身日漸增高,兩岸大堤卻到處坍塌的危河給他們。
修,要銀子。
不修,淩汛一來淹了京城到時候真要掉腦袋的!
可想到這兵要是練不好,雖不至於掉腦袋,但一樣不會有好果子吃,韓秀峰一臉為難地說:“吳大人,石同知,河營糧餉一事,下官來前彭大人交代過,皇上也交代過,難不成讓下官再回京祈求覲見?”
吳廷棟比韓秀峰更想要銀子,不假思索地說:“韓老弟真要是想回京乞求覲見,本官也不會攔著。”
石讚清急忙道:“韓老弟彆急啊,有事好商量。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我可不能再給皇上添亂!”
“石同知,您和吳大人要治河,下官一樣要練兵!您二位擔心發生水患沒法兒跟皇上交代,下官一樣擔心這兵連不成沒法兒跟皇上交差。”韓秀峰頓了頓,又拱手道:“吳大人,據下官所知,整飭河營拱衛京畿還是您奏請的,這兵要是練不好,下官自然責無旁貸,但吳大人您一樣脫不開乾係!”
繞來繞去竟繞到自個兒頭上,吳廷棟追悔莫及,暗想這不成搬石頭砸自個兒腳嗎,正陰沉著不曉得該說點什麼好,石讚清突然道:“韓老弟,以我之見想交差也不難。”
“還請石同知明示。”
“說到底不就是要練三營一千五百兵嗎,河營本就有糧餉,就算以每守兵一名給銀一兩五錢算,每月也能從直隸藩司和糧道那兒領到兩千兩百五十兩,半年就是一萬三千五百兩。”石讚清側身看了看吳廷棟,接著道:“給綠營兵多少餉錢還是順治朝時定的規矩,這點銀錢自然是不夠的,吳大人可以想法兒騰挪協濟一些,不過這一千五百兵招齊了不能光顧著操練,得聽吳大人號令疏浚築堤,以防水患。”
石讚清的提議實在算不上個辦法,或者說就是吳廷棟最初奏請整飭河營時打得如意算盤,韓秀峰可不敢答應,隻能無奈地說:“石同知,真要是聽您的,那這一千五百兵就算上兵了,說白了就是一幫苦力,而皇上要的是能上陣殺賊的精兵!”
韓秀峰不提皇上還好,一提吳廷棟就是一肚子氣,忍不住抬頭道:“長毛已被僧格林沁和勝保大人圍堵在靜海,被官兵剿滅是早晚的事,他們突不了圍,更殺不到京城。”
“吳大人,三年前朝廷也以為粵匪成不了氣候。兩年前,誰又能想到粵匪不但突出重圍還一路裹挾百姓攻占武昌,甚至順江而下一舉攻占了江寧。所以這個保票,您不能打!”
吳廷棟意識到失言了,連忙道:“本官還是那句話,道庫裡的那點銀子隻能用於河務。”
“治河緊要,還是拱衛京畿緊要?”
“本官身為永定河道,對本官而言自然是治河緊要。”
石讚清擔心韓秀峰年輕氣盛,一氣之下真回京乞求覲見,急忙道:“彥甫兄,消消氣。誌行,你也少說幾句。我們幾個大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不就是點銀子嗎,有話慢慢說,一起想辦法。”
“次臬兄,道署的家底兒你最清楚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辦法我是想不出來。”吳廷棟冷哼了一聲,彆過頭去不再看韓秀峰。
“誌行,事有輕重緩急,要不你先去南岸廳上任,先整飭河營,再差人去順天府想想辦法,順天府不是也要協濟河營糧餉嗎,不管錢糧從哪兒來,能要先要一點。”
韓秀峰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很清楚眼前這兩位全是打太極拳的高手,要是今天沒個說法,今後就彆指望能從道署要到錢糧,故作權衡了一番,抬頭道:“吳大人,石同知,據下官所知永定河雖不通舟楫,不資灌溉,不產魚蝦,甚至被稱之為無用河,但並非真無用。”
“有何用?”石讚清明知故問道。
“永定河善淤積、頻改道、易決堤,後兩者為患,前者卻能造福地方。據說河裡泥沙肥得很,兩岸田地淤灌一年永定河水,便可三年不施肥!”
“這又怎樣?”
“您剛才說道署有一百多頃淤地,這一百多頃是哪一年的事?既然永定河頻改道、易決堤,那曆年來淤的地一定不止一百餘頃。就算隻有一百餘頃,下官也不認為下麵那些河員真會以每畝三至六分的地租,把一百多頃淤地租給民夫去種。”
石讚清愣住了,吳廷棟一樣沒想到韓秀峰會一針見血地提出曆年來的淤地遠不止一百餘頃。
韓秀峰不曉得他們在想什麼,接著道:“既然道署擠不出來錢糧協濟河營,大可把南岸廳轄下的河灘淤地交給下官。隻要有地,下官便能讓河營跟戎邊一樣屯田。”
韓秀峰能想到,吳廷棟又怎會想不到,事實上他已命人在不動聲色查探曆年來淤的地都被誰給占了,正打算借淩汛將至的機會把本屬於河道衙門的淤地收回來。更重要的是,他身為兼轄河營的永定河道必須管住河營的糧餉,絕不能讓河營自給自足。
再想到要是一點錢糧也不給,真沒法兒跟皇上交差,沉吟道:“清查淤地田畝非同小可,就算本官也得奏請朝廷才能將那些田地收回。這樣吧,本官不讓你兩手空空去整飭河營,先騰挪協濟五千兩怎樣?”
“吳大人恕罪,五千兩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