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人那會兒之所以舉薦我,那是給許乃釗許大人麵子,並且吳廷棟又正好奏請整飭河營,可以說是順水推舟。換句話說,人家跟我本就沒啥交情,給許大人麵子,幫過我一次,但不會再幫第二次。更何況我現在好好的,也不需要他關照。”
“不求人關照,難不成就這麼做個有名無實的南岸同知兼河營營官?”
“二爺,您老沒入仕,不曉得官場險惡,反正我是覺得有名無實沒啥不好。”韓秀峰轉身看擱在向書架上的那個木匣,喃喃地說:“像我這樣的出身能做到正五品同知已經很不容易了,想跟跟吳廷棟那樣做道台甚至臬台很難,就算能做上也得靠軍功。但想立軍功哪有那麼容易,搞不好真會壯誌未酬身先死。我有家有婆娘有娃,可不想再以身犯險,像現在這樣平平安安最好。”
想到木匣裡的本冊子上記錄的那四十多個名字,費二爺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也是,平安就是福,寧可做這個有名無實的太平官,也不能以身犯險去搏啥子軍功!”
“不說這樣了,二爺,下午我打算去東湖轉轉,您老願不願一道去散散心?”
“好啊,我一直想去見識見識固安的東湖西湖,再娃們有鈺兒幫著教,我有的是空。”
正說著,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韓秀峰正準備出去看看誰來了,就聽見陳虎在外麵喊道:“四爺,四爺在嗎,我回來了!”
“在在在,趕緊進來!”
陳虎把韁繩交給守住門口的葛二小,匆匆跑進來跪稟道:“四爺,王老爺讓小的趕緊回來給您報個信,王老爺讓您彆擔心,大頭哥和剛去的柱子、小虎等兄弟都挺好的。”
“信呢?”韓秀峰急切地問。
”這兒呢,”陳虎急忙從懷裡取出信,爬起身擦了把汗,旋即躬身給費二爺行了一禮,這才接過費二爺遞上的茶咕嚕咕嚕牛飲起來。
韓秀峰正為在阜城陣前效力的大頭等人擔心,顧不上問陳虎餓不餓,有沒有吃飯,就這麼拆看起王千裡的信。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但鬆下口氣而且笑了。
費二爺忍不住問:“誌行,千裡都說啥了?”
“千裡說大頭他們去得晚,連築牆圍堵的差事都沒撈著,隻能幫著看守各地轉運去的糧草。沒機會上陣就沒機會殺賊,沒機會殺賊也就沒機會幫柱子、小虎他們搏軍功,於是去找王千裡。王千裡豈能讓他們犯險,就讓他們湊了點錢,幫著去管彆的營買了十幾顆長毛的首級和留杆從長毛手裡繳獲的鳥槍,算作他們的功勞報上去了。”
“後來呢?”
“柱子混了把總,小虎、鐵鎖他們混了外委。”韓秀峰低頭看看信,又冷冷地說:“薑六也想出錢請王千裡幫著買,可長毛的首級不是想買就能買著的,見王千裡後來想儘辦法也沒買著,就領著猴子在城外亂轉,沒曾想他龜兒子的運氣不是一丁點好,竟擒獲一個喬裝打扮成百姓,想混出去送信求援的長毛細作,立了一大功,被校拔為把總。”
費二爺意識韓秀峰的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因為薑六那混蛋不隻是去亂轉,而是打算殺良冒功的,能擒獲一個長毛的奸細隻是運氣好。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他是想做官想瘋了,”韓秀峰放下信,接著道:“再就是永祥接到了諭旨,要同一樣在陣前效力的幾個步軍統領衙門的參將、遊擊一起,從在陣前效力的各路人馬選調一千兵回京,永祥打算帶柱子、小虎和鐵鎖他們去巡捕營當差,柱子和小虎他們既想跟著去又不敢答應,就去找千裡,請千裡幫他們拿主意。”
“跟永祥去巡捕營好啊!”
“所以王千裡讓他們聽永祥的,讓他們跟永祥回京城。”總算不用再擔心柱子等人的安危了,韓秀峰露出了笑容,抬頭看著陳虎問:“陳虎,千裡在信裡說永祥也想帶你們去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你們為何不願去?”
陳虎擦了把嘴,嘿嘿笑道:“四爺,我們是您的人,我們怎能扔下您跟永祥去京城!再說王老爺去跟勝保大人的那些個幕友打聽過,您曉得人家咋說,人家說接下來沒我們河營什麼事了,不用我們再上陣,讓我們老老實實在後頭幫著看糧草。”
“不用你們上陣?”費二爺糊塗了。
“長毛快完了,這次跟以前不一樣,他們彆說跑了,估計連破的力氣都沒有,我回來前聽人說他們早就斷了糧,都開始吃人了!”看著費二爺驚詫的樣子,陳虎又笑道:“人家不讓我們上陣,是擔心我會搶他們的功。”
順天府管不著京城,京城裡的治安靠巡捕營維持。
換言之,去步軍統領衙門的步軍營或巡捕營當差跟做京城的衙役差不多,不但糧餉有保證,而且有油水,哪怕做個普通兵勇也比做河營的把總甚至千總強。
陳虎等老泰勇營的兄弟不願意跟永祥進京,韓秀峰很欣慰甚至有些感動,禁不住笑罵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能去京城當差都不去,你們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四爺,我們要是跟永祥去京城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吧,等阜城那邊的差事了了,就跟千裡一道回來。”
“四爺,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回來前王老爺交代過,他還說他這幾天會想想辦法,讓能回來的都回來。”
王千裡的信裡沒說這些,韓秀峰下意識問:“勝保大人能同意嗎?”
陳虎禁不住笑道:“剛才不是跟您說過嗎,人家現在不待見我們,總擔心我們會搶他們的功。尤其有一官半職的,想回來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