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要是擱往年,現在應該是九月底,但今年是閏年,過完七月又過了個閏七月,所以天氣已經很涼了才過中秋節。
伍肇齡之前曾幫肅順傳過話,說皇上打算秋高氣爽時出京巡狩,可等來等去非但沒等到京裡差人來傳召,反倒等來了皇上和太後、皇後、貴妃們“大搬家”,從圓明園搬回紫禁城的消息。
想到三法司這會兒應該在複核各省擬判斬監候、斬立決甚至淩遲的大案,而複核完之後就要呈請皇上勾決,韓秀峰覺得皇上不大可能出京去看萬年吉地了,至少今年很難成行。
再想到現在的官場上有個心照不宣的規矩,大多官員尤其不是進士翰林出身的外官,署理滿一年就得給人挪窩,想由署理變為實授沒那麼容易,而吳廷棟又早就看他這個“占著茅坑不拉屎”署理南岸同知不順眼,韓秀峰不免有些心焦。
不是擔心被罷官奪職,而是擔心隨便給你委個差,等差事辦完就讓你跟那些候補官一樣在直隸等著差委試用,想做官沒缺,想回鄉又回不去,就這麼把你晾那兒耗著,到時候真叫個進退兩難!
不過想到之前多多少少賺了點銀子,隻要節儉點,接下來十年八年不用為生計擔憂,韓秀峰又覺得沒必要為這些事煩心,便抖擻起精神帶著費二爺、琴兒、狗蛋和大頭兩口子,開始一家接著一家地吃起喜酒。
顧院長和餘青槐辦事最靠譜,一接到書信就經郭沛霖首肯,讓陸大明和梁六等十幾個老泰勇營的兄弟,把王千裡的家小和陳虎、王河東、吉大吉二等人的家人及新媳婦送來了!顧院長的侄子顧謹言覺得呆在海安沒前途也一起跟著來了,並且不打算再回去。
吉二分防的汛地離涿州州判衙門不遠,韓秀峰吃完吉二的喜酒,便回到暫時下榻的州判署。
剛坐下喝了幾口茶,正跟王千裡開玩笑說今年吃了這麼多頓喜酒,明年又有滿月酒可以吃,就聽見蘇覺明和顧謹言在外麵竊竊私語。
這些天光忙著安頓家小,忙著吃喜酒,一直沒顧上顧謹言事,王千裡意識到顧謹言一定很著急,禁不住笑問道:“四爺,您說是讓慎之留在我這兒好呢,還是讓他跟著您?”
韓秀峰權衡了一番,沉吟道:“雖說讓他呆在你這兒最合適,可這次是來投奔我的。真要是讓他呆在你這兒,將來有何麵目去見顧院長,還是讓他跟著我吧。”
“跟著您也好,跟著您比呆在我這兒有前途。”
“跟著我有前途,彆開玩笑了,接下來會咋樣我自個兒都不曉得,真擔心誤了他的前程,”韓秀峰輕歎口氣,想想又說道:“海安的那些後生中,屬慎之為人最實誠,辦事最牢靠。顧院長對他真是寄予厚望,不然來前也不會給他捐出身,而且捐得是十成貢生。”
“四爺,您這是說什麼,我們這些人全指著您,您可能不能灰心喪氣。”
“實不相瞞,我不是灰心喪氣,而是有些心灰意冷。”韓秀峰放下茶杯,心有餘悸地說:“月初收到封家信,嶽父大人說家父三個月前上山時摔著了,不但摔斷了腿,而且摔得不省人事,昏了兩天才醒過來,身為人子卻不能在榻前儘孝,心裡不曉得有多歉疚,真想早點回鄉伺候二老。”
王千裡大吃一驚:“老爺子現在如何?“
“現在咋樣我也不曉得,嶽父大人在信裡倒是說沒啥大礙,讓我放心。”
“菩薩保佑,沒大礙就好。”
王千裡話音剛落,外麵傳來一陣喧鬨聲,緊接著蘇覺明跑進來稟報道:“四爺,道署來人了!吳大人的家人吳福從河廳找到這兒,急著見您。”
韓秀峰嘴裡不說心裡想,吳廷棟派人來找肯定不會有啥好事,但還是抬頭問:“他人呢?”
“在大堂。”
“知道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韓秀峰深吸口氣,起身來到大堂。
吳福一見著韓秀峰,急忙躬身道:“恭喜韓老爺,賀喜韓老爺,小的前來給韓老爺報喜了!”
“何喜之有?”韓秀峰笑看著他問。
“韓老爺,您是真不曉得還是假不曉得?”吳福下意識問。
“曉得啥,我真是一無所知。”韓秀峰被搞糊塗了。
吳福看看剛跟進大堂的王千裡、費二爺、大頭和蘇覺明等人,眉飛色舞地說:“稟韓老爺,我家大人剛收到命您即刻回京,調任通政司參議的吏部公文,不是署理,而是實授,您說這是不是高升,是不是件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