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自然而然聊起戰局,在座的所有人中韓秀峰既在揚州呆過也去過上海,也隻有韓秀峰正在上過陣殺過長毛,可他不但沒高談闊論,甚至極少發表高見。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那兒聽,時不時微微點點頭,直到被人問起才說幾句。
直到此時此刻,文祥才真正相信榮祿下午所說的話。因為如此謹慎的一個人,又怎會去巴結飛揚跋扈的肅順。心想外麵那些人之所以認定韓秀峰是肅順的人,十有**跟現而今的永祥差不多,隻是攤上了個飛揚跋扈的上司。
正暗自感慨,黃鐘音突然笑道:“誌行,回來時聽說恭親王和穆蔭因為軍務繁多,現有的軍機章京實在忙不過來,奏請皇上讓三個丁憂回京因額數已滿一直沒能補用的記名章京,跟你一樣在軍機章京上額外行走。”
“是嗎?韓秀峰下意識問。
“騙你做啥子,據說那三位已經入值了。”
文祥反應過來,不禁放下筷子笑道:“誌行,這麼一來內閣的那些中書就不能再妒忌你。你在軍機章京上額外行走不但沒擋他們的升轉之路,反倒讓他們的升轉之路更寬了,誰要是再針對你,那就太沒良心了!”
“博川所言極是,百姓還曉得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呢,現在相當於增加了四個‘小軍機’的額數,不隻是內閣,連六部主事、郎中想入直軍機處都比以前容易多了。”
“永洸兄,話可不能這麼說,我算啥子挖井人,皇上才是挖井人!他們無需感謝我,而是應該感謝皇上。”
“對對對,皇上才是挖井人!”
說說笑笑,酒喝得很快,時間過得也飛快,等散席時榮祿已經喝得東倒西歪,要不是王千裡扶著都已經走不了路了。
韓秀峰和眾人一道將文祥和榮祿扶上馬車,王千裡不失時機地送上“兩軸百壽圖”,一臉不好意思地提了提河工款報銷的事。
文祥早料到他們有事相求,隻是沒想到竟是報銷,一時間竟不曉得該說點什麼。榮祿也不曉得是因為喝高了,還是覺得這事不難辦,扶著車廂門笑道:“多大點事兒,包我身上,我明兒一早就去跟那幫孫子說,您幾位等著聽信兒吧。”
“榮老爺,這就勞煩了。”
“舉手之勞,談不上勞煩。誌行、永洸兄,今兒個不勝酒力,先走一步,改日我做東……”
……
韓秀峰目送走文祥和榮祿所乘坐的馬車,踮起腳正準備瞧瞧馮小鞭堂弟馮小寶趕的另一輛馬車到了沒,餘有福從陰影裡跑了過來,湊他耳邊道:“四爺,圖克坦、沈佳、明安等老爺等了您一下午,富貴、雲老爺、薑老爺、顧先生、蘇覺明和貴生、長春他們也在全在。王先生說他們難得能聚到一塊兒,也就沒讓他們走。”
黃鐘音和吉雲飛意識到韓秀峰有事,立馬笑道:“誌行,你有事就先回去,次臬兄和千裡反正住會館,這邊有我們呢,我們幫你招呼。”
“永洸兄,博文兄,那就拜托了。”
“說啥子呢,趕緊去忙吧。”
韓秀峰探頭看了看剛把文祥和榮祿所乘坐的馬車送到巷口的石讚清、王千裡,馮小寶趕的馬車已經從西邊來了,再次跟兩位同鄉作了一揖,這才爬上馬車打道回府。
趕到家一看,前院燈火通明。
雲啟俊、薑正薪、顧謹言等人正同肅順保舉的圖克坦、明安、沈佳等滿官分坐在正廳兩側,富貴的大兒子吉祿提著茶壺守在一邊伺候。
見韓老爺回府,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韓秀峰一邊示意他們無需多禮,一邊走到中間的太師椅上坐下,然後從雲啟俊手中接過圖克坦等人的履曆,邊看邊低聲道:“吉祿,去把王先生請來了。”
“嗻!”吉祿應了一聲,連忙放下茶壺跑進內院兒去請王乃增。
“諸位一定很奇怪,這官咋來得這麼容易。”韓秀峰放下履曆折,又看著圖克坦等人道:“一定很奇怪肅順大人為何讓你等領著官憑之後還得來拜見本官,現在可以告訴諸位,這官來得容易,做起卻沒那麼容易,想做好這官……確切地說想辦好皇上交辦的差事卻沒那麼簡單!”
居然跟皇上有關係!
除了知道一點內情的雲啟俊,所有人大吃一驚。
“至於到任之後究竟辦什麼差,本官的幕友王乃增王先生接下來不但會跟諸位交代明白,並且過兩天會跟諸位一道出京。本官現在想說的是,接下來要辦的差事講究一個‘密’字,誰要是膽敢泄露出半句,哪怕無意中泄露出去,到時候不但會丟官還會丟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