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熱的天,本就應該吃清淡點,”孫五爺笑了笑,想想又提醒道:“都說伴君如伴虎,既然已經說出去了,閒暇之餘彆光顧著睡大覺,也得翻翻經書,不然將來進京麵聖,皇上讓你背一段經文,你一句也背不出,到時候可就是欺君之罪。”
“謝五爺提點,我得空就看。”
“不說這些了,這些你也用不著我來教,我就想問問外頭的情形。”
提起戰局韓秀峰的心情變的格外沉重,一連深吸了幾口氣,憂心忡忡地說:“外頭的情形不妙,今年春天,江蘇巡撫吉爾杭阿率兵去攻鎮江,長毛東王楊秀清從安徽調集數萬兵馬,由秦日綱統領,從棲霞、石埠橋一帶東進,馳援鎮江。向榮命吉爾杭阿派兵防堵,官軍與長毛在龍潭、東陽、倉頭、下蜀、湯頭一帶接戰一個多月,不分勝負。
長毛的鎮江守將吳如孝多次派兵西出接應,均為官軍所阻。為打破僵局,秦日綱派冬官正丞相陳玉成乘小船衝破官軍封鎖,抵鎮江見吳如孝,約定東西會攻。秦日綱隨後率軍東攻,與官軍激戰於湯頭,相持不下。戰前迂回至官軍側後的李秀成突然發難,官軍腹背受擊,陣勢大亂。這時,陳玉成和吳如孝也率軍由鎮江殺出,彙合之後大敗吉爾杭阿,連破其營十六座,直抵鎮江。
就在吉爾杭阿收攏潰兵之時,秦日綱竟調轉兵鋒,自金山渡江北上,與瓜洲長毛會合,然後乘江北官軍疏於防範之機,猛攻土橋,突破官軍為圍困瓜洲長毛而構築的土圍長牆,連破虹橋、樸樹灣等官軍營盤。江北官軍潰散,總攬江北軍務的欽差大臣托明阿逃往三汊河。長毛一鼓作氣,又接連攻下三汊河官軍營壘一百二十多座,托明阿隻能率殘部逃往揚州東北的邵伯。”
孫五爺大吃一驚:“江北大營被長毛擊破了?”
“何止江北大營。”
韓秀峰輕歎口氣,接著道:“秦日綱攻占揚州,搶到大批糧餉之後僅留少量兵力守揚州,率部殺了個回馬槍,打算自瓜洲渡江去攻江南官軍,因留守倉頭的長毛夏官正丞相周勝坤部被官軍所敗,南返之路被斷,果斷率部西進,其前隊迅速攻占浦口。
就在其大隊兵馬準備集結,打算由浦口渡江時,官軍收複浦口,秦日綱擔心被官軍半渡而擊,又率部返回瓜洲,在瓜洲休整了幾天,大舉渡江,攻占黃泥洲之後乘勝猛攻高資,擬打通回江寧之路。
吉爾杭阿自鎮江九華山大營率兵去援,結果在一個叫做煙墩山的地方被秦日綱所圍。吉爾杭阿與之鏖戰五晝夜,中炮而亡。我巴縣同鄉江寧知府劉存厚護屍突圍,半路被長毛所截,戰死殉國。副都統繃闊投江,副將周兆熊戰死。”
巴縣歌舞升平,沒幾個人關心兩江的戰事。
孫五爺是真不知道這些,急切地問:“後來呢?”
“秦日綱乘勝追擊,先攻破九華山大營,緊接著再破京峴山官軍大營,解了鎮江之圍。然後放棄小茅山、九華山、煙墩山、黃泥洲等地營壘,經高資、下蜀、東陽、石埠橋退至江寧東北燕子磯、觀音門一帶待命。”
“向榮呢,向榮沒事吧?”
“向帥敗退丹陽,現在什麼情形我也不曉得。”韓秀峰揉了一把臉,接著道:“戰局急轉直下,在短短數月間,江北大營、江南大營相繼被長毛所破,據說在向帥軍中效力的內閣中書何恒也戰死了。我在泰州時的好友張翊國堪稱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不曉得打過多少次敗仗爛仗,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地撿回條命,可這次卻沒之前那樣的好運,也在江北大營被擊破時戰死了。”
“皇上究竟咋想的!”孫五爺放下茶杯,喃喃地說:“僧格林沁克複連鎮,生擒林鳳祥之後,皇上為何不命他率兵南下一舉蕩平長毛?反倒命其裁撤遣散幾萬兵馬,命其回京持服守孝!”
剿滅林鳳祥、李開芳等北犯的長毛後,皇上就下旨裁撤京師巡防處,命剛喪母的僧格林沁以正黃旗領侍衛內大臣留京守製,隻派西淩阿等人率部分馬隊分赴湖北、河南進剿長毛和撚匪,原本集結於京畿和山東的各路人馬不是命其各自回原駐防地,就是裁撤遣散。
仔細想想,朝廷似乎錯過了一個“犁庭掃穴”的好機會。
但韓秀峰不這麼認為,一臉無奈地說:“您老有所不知,皇上這麼做實屬無奈,一是朝廷沒那麼多糧餉,養不起那麼多兵勇;二是洋人以修約為由不斷起釁,隨時有可能北犯京畿,皇上得居安思危,所以要把僧王和沒遣返裁撤那兩萬兵馬留在京畿。”
“洋人也在生事,洋人想趁火打劫?”
“要不是擔心洋人,要不是沒那麼多糧餉,皇上早命僧王率那幾萬大軍南下了。”韓秀峰長歎口氣,想想又說道:“兩江戰事糜爛,貴州也好不到哪兒去,我以前跟您老提過的張之洞的父親興義知府張瑛,上個月病逝了。就在張瑛病逝後的第七天,都勻府城失陷,張之洞的妻兄、署理都勻知府石均被賊匪捕殺,前都勻知府也就是張之洞姐姐的公公鹿丕宗**殉國。”
“湖廣呢?”
“湖廣也好不到哪兒去,不但武昌還在長毛手裡,連湘軍元老羅澤南都因傷重病逝於武昌軍中。江西更慘不忍睹,據說半數以上州縣都被長毛給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