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得已而為,鈺兒變成現在這樣,你王雲清功不可沒!”韓秀峰瞪了他一眼,起身道:“不吃了,先看你帶來的那些往來公文,看完再說。”
“行,我這就讓他們抬進來。”
……
小山東和一個下人抬進來整整一大箱公文,韓秀峰打開箱子,取出來一道接著一道地挑燈夜讀。
王乃增不想打擾他,乾脆讓小山東留在這兒伺候,然後去前廳陪劉山陽說話。
韓秀峰一目十行,看得很快,不到半個時辰就全看完了,讓小山東把王乃增請了過來。
王乃增本以為韓秀峰打算跟他商量“厚誼堂”今後該何去何從,結果一進門就見韓秀峰陰沉臉著問:“雲清兄,你這軍帥究竟是咋做的?”
“韓大人,您這話何從說起?”
“何從說起,我看皇上不待見‘厚誼堂’,不願意再見博川,你王雲清功不可沒!”
“我……我沒做什麼呀!”王乃增苦著臉道。
韓秀峰越想越鬱悶,指著桌上的公文道:“我當年之所以拜托你輔佐博川兄,不是因為博川不懂如何打探整理驗證夷情,而是因為博川兄不太會揣摩聖意,不大懂官場上的那些彎彎道道。你倒好,成了武備院主事之後就一門心思幫著打理堂務,卻忘了還有很多事比打探夷情更重要!”
王乃增真是當局者迷,愁眉苦臉的問:“什麼事更重要,還請大人明示。”
“這些折子就算不全是你草擬的,你也應該全看過,究竟寫的什麼呀!不是葉名琛睜著眼睛說瞎話,就是英佛等夷打算怎麼怎麼地。隻曉得形勢急迫,卻沒個萬全之策,連解燃眉之急的辦法都沒一個!”
韓秀峰深吸口氣,接著道:“事是做了不少,可又做成了那件事?拆卸好不容易搞著的蒸汽機,結果彆說仿製,拆下來之後甚至連裝都裝不上,隻能大卸八塊全送這兒來了,一堆廢銅爛鐵,就算送來又有何用,仿製新式洋槍同樣如此。幾房翻譯翻譯了幾年,翻譯到現在,還是翻譯洋人的邸報和那些風土人情的書籍。真正有用的天文地理和算術,一部也沒翻譯出來。
反倒是被你們天天罵的葉名琛,不但擊潰了二十幾萬圍攻廣州城的‘洪兵’,清繳了那麼多長毛餘匪,保住了兩廣,還有餘力協濟兩江、湖廣平亂所需的錢糧。我要是皇上,我一樣會升葉名琛的官,一樣不會待見‘厚誼堂’,一樣不願意再召見博川!”
王乃增猛然反應過來,想想又一臉無奈地說:“韓大人,乃增讓您失望了,可乃增實在是絞儘腦汁也想不出個萬全之策。”
“就算想不出來,上折子時也不能把話說死啊!”
韓秀峰指指桌上的公文,恨鐵不成鋼地說:“戰也好,和也罷,總得有個主意,哪怕模棱兩可的也行。你們倒好的,光曉得稟報皇上西夷要生事,西夷要起釁,卻不曉得該如何應對。隻曉得事情很棘手很麻煩,卻不曉得該如何解決麻煩,皇上自然不會高興。”
“……”王乃增無言以對,因為正如韓秀峰所說,他們這兩年總是給皇上報憂,卻從沒想到一個能幫皇上分憂的辦法。
“說起來也怨我,怨我那會兒沒跟你交代清楚。”韓秀峰長歎口氣,起身道:“好在皇上隻是不願意再見博川,並沒有遷怒於博川,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
“敢問大人,怎麼回旋?”
“要是沒猜錯,皇上十有八九會讓我接著做‘厚誼堂’大掌櫃。至於博川,應該會另有任用。在我回書肆之前,你得趕緊辦兩件事,一是讓吉祿出麵趕緊把這莊子盤下來,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不能讓慶賢再吃虧;二是趕緊命上海、香山和新安等分號想想辦法,看能否從美利堅洋行買到洋炮。”
“買洋炮做什麼?”
“準備打仗!英吉利都跟咱們開打了,法蘭西也想借西林教案生事,咱們不能再沒點準備。”
“韓大人,美利堅洋商不一定會賣,就算他們願意賣,就咱們的那點銀子又夠買幾尊洋炮?”
“不是咱們自個兒買,而是幫崇厚買!“韓秀峰想了想,又緊攥著拳頭道:“隻要能買著,就算崇厚拿不出那麼多銀子,直隸總督桂良也會想法兒籌銀的。總之,廣東太遠,咱們鞭長莫及,但京畿絕不能有事,更不能有失,得想儘一起辦法確保京畿。”
想到皇上最擔心的便是洋人北犯直隸,王乃增連忙道:“明白,乃增明天一早就回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