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友看完信,憂心忡忡地提醒道:“東翁,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英、咪、佛、俄等夷真北犯直隸,咱們卻一點準備也沒有,讓西夷長驅直入進逼京城,到時候您怎麼跟皇上交代。”
譚廷襄這些年一直在外為官,隻聽說過西夷卻從未見過西夷,打心眼兒裡覺得西夷沒什麼好怕的,畢竟據說其國土離大清十萬八千裡,就算派兵來犯又能派幾個兵?何況跟西夷交涉有五口通商大臣兼兩廣總督葉名琛,葉名琛擋不住還有閩浙總督、兩江總督和山東巡撫,覺得西夷不隻是虛張聲勢而且距直隸太遙遠。
見幕友如此擔心,他不禁笑道:“朝中的王公大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所以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擔心道光二十一二年之事會重演。而這個韓秀峰正是拿住了那幾位王公大臣的軟肋,才得以平步青雲。”
“既然西夷不足為慮,那東翁為何要差人請他回來?”
“鴻舉在信裡不是說得很清楚嗎,這韓秀峰不但聖眷恩隆,跟肅順也有幾分交情,像他這樣的人還是不得罪的好。再跟他商議商議,給足他麵子,免得他回京之後在皇上跟前搬弄是非。”
“東翁所言極是,像他這樣的天子近臣是不能得罪。”
正說著,家裡來報,太仆寺少卿韓秀峰到了。
譚廷襄戴上官帽,起身笑道:“我再去會會他,彆的事回頭再說。”
“學生恭送大人。”
……
譚廷襄在家人的擁簇下走進二堂,剛坐下的韓秀峰連忙起身拜見。
譚廷襄擺擺手,一邊招呼他坐下吃茶,一邊歎道:“韓老弟,本官早晚想了想,覺得老弟的擔憂不無道理。隻是本官剛到任,公務不但堆積如山,且千頭萬緒,真有股分身乏術之感,許多事真叫個無暇兼顧。”
“大人日理萬機,秀峰卻來給大人添亂,想想真慚愧。”
“老弟這是說哪裡話,老弟您現如今可是欽差!”譚廷襄不想跟韓秀峰繞圈子,立馬話鋒一轉:“皇上擔心海防,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理應為皇上分憂。韓老弟,你不隻是巡視海防的欽差,而且領過兵殺過長毛。本官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弟能否幫幫忙。”
韓秀峰連忙拱手道:“製台大人真會說笑。”
“本官沒說笑,”譚廷襄臉色一正,緊盯著他很認真很嚴肅地說:“本官忙於政務,軍務不免有所遺漏,而軍務又直接關係海防。老弟能否暫不回京,先幫本官去瞧瞧督標的那幾營兵可不可用。等張殿元到了,我們再一起商量天津之事。”
張殿元是直隸提督,提督衙署在古北口,離這兒遠著呢!
韓秀峰沒想到他會搞這麼一出,同時覺得就算直隸提督從古北口趕過來,在距天津幾百裡的保定商量海防事簡直是兒戲,不禁苦笑道:“秀峰倒是願為製台大人效力,可秀峰皇命在身,不敢在外久留,得趕緊回京跟皇上複命。”
“這老弟大可不必擔心,本官這就可以擬折子奏請皇上讓老弟暫留我直隸幫辦兩個月軍務。”
“不妥不妥,秀峰……”
事關能不能讓皇上覺得直隸有沒有把海防當回事,譚廷襄豈能就這麼讓韓秀峰回京,不等韓秀峰說完便意味深長地說:“實不相瞞,這既是杜大人的意思,也是肅順大人的意思!”
在保定呆了九天,韓秀峰早看出他就是個庸官,是既不想也不敢上他這條快沉的破船。可想到回京之後的日子一樣不會好過,故作權衡了片刻,拱手道:“既然這是肅順大人和杜大人的意思,那秀峰就暫不回京,留下給大人效兩個月力,不過也隻能在保定呆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