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可沒心情想這些,而是憂心忡忡地說:“韓大人,咱們還是說說和約的事吧,你說皇上要是曉得桂良已跟洋人簽了和約,會不會龍顏大怒?”
“下官不敢想。”
“怎會弄成這樣,這和約怎能輕易跟洋人簽,弄成現在這樣如何是好!”
“唉,這一切跟耆英當年跟洋人簽約時何等相似。所以下官覺得耆英不能死,要是耆英被明正典刑,那耆英的今日很可能便是桂良大人的明天。”
奕?很清楚韓秀峰是想救耆英,同樣清楚韓秀峰並非危言聳聽,因為擅自跟洋人簽訂喪權辱國的和約,其中甚至有皇上絕不會同意的遣使駐京條款,其罪過比抗旨不尊的耆英隻重不輕。
再想到桂良已私自跟洋人簽約的消息還沒傳到京城,奕?急切地問:“韓大人,這件事還有誰曉得?”
“稟王爺,京裡應該隻有博川和下官知道,至於天津那邊下官就不清楚了。”
“這麼說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
“下官連耆英都救不了,對桂良大人的處境是無能為力。”
“韓大人高義,能告訴本王這些已經幫大忙了。”
“那下官先告退。”
……
韓秀峰所說的一切並非信口開河,隻是來之前從未想過告訴恭親王,而是想借幫耆英求情的機會稟報皇上,讓皇上知道那些個禦史言官的話不能信,不然桂良、花沙納那樣的重臣也不會不惜身敗名裂甚至身家性命跟洋人簽約。
想懇請皇上忍辱負重,等剿滅長毛之後苦心經營幾年,等朝廷有了一戰之力再報這一箭之仇。要是皇上能采納,說不定還會網開一麵,留耆英一條性命。
結果牌子遞進去卻被內奏事處太監送出來了,又陰差陽錯地遇著了恭親王,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給恭親王提個醒,看恭親王能不能想出辦法,畢竟對他的老丈人桂良而言,這真是一件兔死狐悲的事。
總之,該做的不該做的全做了,耆英的生死也好,天津那邊的形勢也罷,現在隻能聽天由命。
回到南苑已是深夜,跳下馬車,正打算讓小山東去弄點飯,赫然發現任鈺兒竟站在門邊。
“四哥,您可算回來了!”
“你啥時候回來的?”
“也是剛到家,”任鈺兒回頭看了小山東一眼,急切地問:“四哥,聽王老爺說您是幫慶賢老爺去跟皇上求情的,皇上怎麼說,皇上沒生氣吧?”
“沒見著皇上,我能有啥事,先說說你吧,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在天津呆著又幫不上什麼忙,不回來我還能去哪兒。”
“有沒有見著額兒金?”
“見著了,”任鈺兒一邊幫著打水好讓他洗臉,一邊苦笑道:“洋人的德行您是曉得的,他們總喜歡裝出一副紳士的樣子,對我倒還算客氣,但提到戰事,提到修約,他說的那些話彆提有多難聽。”
韓秀峰接過毛巾問:“他咋說的?”
“他說咱們中國人是那樣地愚蠢,假如他們在任何一項條款上讓步的話,那麼,很難說咱們會不會在所有其他條款的實施上設置重重障礙。我回來前他又讓哩國呔給桂良大人下了最後通牒,說桂良大人要是在試圖拖延或反悔的話,那他們就隻能認為談判到此結束,將率兵直接開進京城。”
任鈺兒輕歎口氣,又苦笑道:“他說要對付皇上和桂良大人等官員,講道理一點用也沒有,隻要加以恫嚇,皇上和桂良大人等官員就會馬上服服帖帖。還說皇上和桂良大人對所議的問題,以及自個兒真正的利益一竅不通。他說得雖難聽,但仔細想想是有些道理。”
“就這些?”
“不止這些,”任鈺兒連忙道:“包爾神父跟他提了您,也提了文大人,他說您和文大人是有想法的人,也是通情達理能打交道的人,但很遺憾像您和文大人這樣的官員太少了,還說什麼希望您和文大人能說服皇上,做出正確的決定。”
“包爾神父呢,包爾神父是不是留在天津?”
“回來了,包爾神父本打算不回來的,可聽額兒金這麼一說,覺得他有必要回來。他說……他說……”
“他說啥了?”韓秀峰追問道。
任鈺兒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道:“包爾神父說不管將來如何,他們英吉利尤其他們教會終究要跟中國官員打交道,能結交到您和文大人這麼開明的官員不容易,他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至少軍隊要是開進京城,他還能保住您不被誤傷。”
韓秀峰越想越窩火,禁不住回頭問:“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他?”
“四哥,一碼歸一碼,包爾神父也是一片好意。”
“咱們從未招惹過他們,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招惹咱們,這樣的好意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