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縣無罪,那麼就是巧巧家有罪,這是非黑即白的事。巧娘抱著巧巧,被朝廷以罪奴發賣。
在罪奴所的台子上,一群人排成隊,腳上帶著鐵鐐,被一群人圍著評頭論足。
巧巧縮在巧娘的懷裡,嚇得哭都不敢哭。
尋常一個罪奴,最多十兩。因為巧娘長得漂亮,很多官員、豪紳都願意出大價錢爭買。最後叫價達到一百八十兩銀子!
就在眾人爭買時,蕭萬年舉起了手:“我出一百九十兩。”
拍賣的人中響起一片不忿的聲音,但看到蕭萬年的錦衣衛千戶服後,大部分人都放棄了。
巧娘認出了蕭萬年,她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絕望的眼睛裡也出現了一絲希望。
罪奴所的人賠笑著喊了一聲:“還有人出價嗎?”
一個宗室權貴舉手了:“我出二百兩!”
他歪頭看著蕭萬年,錦衣衛再凶,沒有皇命也不敢對宗室為難。宗室不當官,隻要不造反,就沒人能動。
蕭萬年沒錢了,這已經是他的全部積蓄了。
他這些年的俸祿加上賞銀,買了那個小院後,妻子就病了,花了很多銀子,最終也沒治好,他隻剩這麼多了。
巧娘眼睛裡的希望消失了。罪奴所的兩邊都不願意得罪,特意多等了三息。
那宗室著急,不滿意的揮揮手,讓手下的仆從去牽人。
“他出二百一十兩。”
蕭萬年愕然回頭,陸炳站在他身後,神色平淡,不怒自威,一隻手搭在蕭萬年的肩膀上。
這個姿態,隻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是啥意思:今天我挺他,誰不服?
沒人不服,錦衣衛是錦衣衛,陸炳是陸炳,並不僅僅是錦衣衛指揮使那麼簡單。
蕭萬年帶著兩人回家,陸炳歎了口氣,卻沒想到這口氣歎早了。
那個知縣對蕭萬年恨之入骨,聽說蕭萬年買了巧娘母女,當即弄了黑材料,宣稱巧巧一家在公堂上有辱罵萬歲的罪,不該發賣,當入教坊司為妓。
總之一句話,你讓我丟了麵子,我讓你也惡心。你想摟在懷裡的女人,我給你弄進教坊司去大家摟。
可惜知縣這事做的不夠隱秘,被當地的驛站的驛丞知道了。而這個驛丞的另一個身份就是錦衣衛,曾是蕭萬年的屬下。
當天晚上,那知縣就死了,黑材料也被燒了,沒人看見是誰動的手。
但人們會猜,尤其是嚴世藩,他有一個聰明絕頂的腦袋,可能超過了同時代的所有人。
於是嚴世藩約陸炳喝茶,問了一個問題:“如果你家的狗咬死了我家的狗,你會怎麼做?”
陸炳是這麼回答的:“我家的狗很多,但救過我命的就一條。”
嚴世藩質疑:“狗就是狗,救人命是應該的,難道就過人命的狗會有什麼不同嗎?難道人還要感恩狗嗎?”
陸炳淡淡的說:“救過人的狗,就會對這個人忠心耿耿,這種狗是很難得的。不信你可以問問萬歲。”
嚴世藩不說話了,陸炳為了保住蕭萬年,寧可把自己也當成狗了。所有人都知道,嘉靖十八年,行宮起火,是陸炳奮不顧身的背出了嘉靖。
他把自己比作救過嘉靖命的狗,一是解釋蕭萬年的事,二是對嚴世藩示威。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見嚴世藩不說話了,陸炳反而笑了,誠摯的說:“如果你的那條狗也救過你的命,我就殺了我條狗向你謝罪。”
嚴世藩笑了笑:“那倒沒有,隻是一條普通的狗罷了,不過畢竟是我的狗啊。”
陸炳回答:“趕出家門,變成野狗,可好?此事就算我欠世兄一個人情。”
陸炳的人情很值錢,所以嚴世藩收下了。同時兩人立下“你不動,我不幫”的規矩。
第二天蕭萬年辭官,成了一介平民,蕭風也從一個官二代變成了民二代。蕭萬年死後,蕭風變成了軟飯老爺。
結果今天,這個軟飯老爺變成了倉頡的徒弟,嘉靖的師弟,文玄真人。
嚴世藩看著父親,淡淡的說:“這就是咱們兩家的仇怨。”
嚴嵩想了想:“蕭萬年雖然丟了官,但你並沒有直接動手,這仇怨也不是不可解的吧。如今蕭風眼看崛起,又有陸炳的背後支持,能不能化乾戈為玉帛呢?”
嚴世藩合起折扇,歎了口氣:“蕭萬年丟官之後,始終找不到事做,陸炳又不能接濟他。他最後貧病而死,父親可知為何他找不到事做嗎?我沒動手,他卻是被我逼死的,這事未必能瞞得住蕭風。”
嚴嵩沉默一會兒,冷笑道:“那就踩死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還想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