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華見乾爹幫自己出頭,頓時勇氣大增,他料想談新仁恨蕭風入骨,就算有什麼賬簿之類的證據,也不可能讓蕭風看見,當下怒道:“就是,你若有證據就拿出來,若拿不出來,誹謗當朝二品官員,你可知該當何罪?”
嘉靖靜靜的看著這些人折辯,並不出聲,甚至眼睛比之前眯的更細了,黃錦卻知道,他的心裡已經有怒氣了,隻是不確定是對哪一方的。黃錦見香爐的冒出的煙變的有些薄了,趕緊打開爐蓋,往裡放了一小塊龍涎香。
一種沁人心脾的香味從香爐中冒出來,讓嘉靖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深吸了一口氣,香煙繚繞中,顯得很是仙風道骨,卓然出塵。
蕭風笑了笑:“證據太多了,我就不一一列舉了。隻想問一件事,戶部和工部各派一位郎中,在全京城的糧行和營造隊搜羅糯米,是為了什麼?”
這……趙文華和談同同時語塞,他們本以為蕭風會說談新仁每年給他們分利的事,這種事他們自信沒有證據,就算談新仁記賬了,單方麵的賬他們也可以不認,想不到蕭風卻讓他們解釋這件事。
兩人麵麵相覷一陣,終於還是談同站出來說話了,因為他說話還多少好點,趙文華是工部侍郎,他買糯米肯定不是為了吃,幾乎是不打自招了。戶部畢竟管著錢糧之事,還可以扯點理由。
“這個糯米的事,是因為,這個,對了!因為市場上糯米價格太高,戶部管理天下錢糧,自然有責任調查,也有責任以官方名義收購並出售,以平抑物價!”
談同擦了把汗,很是為自己的機智而得意。趙文華和嚴嵩都不動聲色的掃了他一眼,也在暗暗為他的機智點讚。
蕭風哦了一聲:“既然如此,那必然是請旨行事了?”
談同再次卡殼,既然是戶部的官方行動,理應請旨後再行動,尤其是要動用錢財收購,更是如此。他求助的看向嚴嵩。
因為他知道此時看向潘璜是沒用的,尚書大人雖然來了,其實和工部尚書的態度沒兩樣,嘉靖不直接問,他是絕不會開口說一句話的。
嚴嵩無奈,隻得再次開口:“萬歲日理萬機,這等小事,用不著麻煩萬歲,內閣知道也就罷了。”
蕭風又哦了一聲:“原來如此,下官身為中書舍人,也有內閣文書閱覽之權,卻並未見到這封奏章,難道這奏章是密送給首輔大人的?此等小事,想來不至於吧。”
嚴嵩臉色繃緊,他知道蕭風追的這麼緊,是沒法拿假話糊弄過去的。因為送進內閣的奏章都有存檔記錄,他若說見過這份奏章,萬一蕭風較真要求查看記錄,而嘉靖也跟著較真的話,那讓嘉靖看出自己為了這點小事說謊,失了聖心,才是得不償失。
“此事確實很小,所以戶部並未上奏章,隻是跟老夫說了一聲,老夫讓他們先去辦理了。這點權利,老夫身為首輔,還是有的。”
嚴嵩說出這話來,已經是在冒險了。他心裡清楚,嘉靖雖然把一切國事都推給內閣做,但對知情權卻是十分在意的。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能瞞著我。
可除此之外,他倉促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他偷瞄了嘉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總感覺香煙繚繞中,嘉靖那張平靜溫和的臉顯得有點僵硬。
蕭風笑道:“原來現在我朝辦事已經如此靈活,這種驚動整個京城的事,由戶部侍郎和內閣首輔打個招呼就行了,這樣高的辦事效率,何愁我大明不昌盛,下官才疏學淺,今日受教了,佩服佩服。”
此言一出,就算沒有錯覺,眾人也都覺得嘉靖的臉色似乎有些僵硬了。
嚴嵩又急又怒,其實他倉促之中,說的這番話也並沒有太大問題,這件事如果不牽扯其他的事,確實算不得太大的事,戶部沒有上奏章固然是不對的,但也不算大錯;自己沒告訴嘉靖,也不算大錯。
可有些事就是做得說不得的,嘉靖不願管朝中之事,是人人都知道的,但卻是絕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的。
這就像你昨晚和人大戰三百回合,擺了多少個姿勢,你儘可以做,但拿到大庭廣眾下來說,就是無恥下流。
尤其是以嚴嵩的身份,就算彆人能這麼說,嚴嵩也決不能說。你是內閣首輔,你說小事不用告訴嘉靖,就是指著嘉靖的鼻子在告訴大家,嘉靖懶,嘉靖廢物,沒有老子替他管著朝廷,他啥也不是。而且你看老子多牛逼,連正常的程序都不走,打個招呼六部就得辦事!
這就像你不但詳細描述了你大戰三百回合的各個姿勢,關鍵你的身份還不是人家老公,而是隔壁老王。這種人不被人打死還留著嗎?
嚴嵩萬沒想到,自己為了替談同解圍,竟然損失這麼大,他怒火萬丈,卻又沒法向一臉天真求知的蕭風發,隻好狠狠的瞪了談同一眼,把談同瞪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