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用手拍了拍車夫的肩頭,抬頭微笑著看向那個氣勢淩人的門房。
“煩請二位通報一聲,蕭風前來拜見司禮監陳公公。”那個愛罵人的門房慣性使然,不等蕭風話音落地就接上了話茬。
“什麼蕭風蕭雨的,春燕樓裡的男人不是茶壺就是王八,還敢報字號?讓你們把車趕走再回來說話,你們是沒聽見嗎?我他媽的……”話音未落,他旁邊那個略顯老成一點的門房,嘴雖然比他慢,腦子卻似乎比他快一點。
從蕭風的衣著、氣度上,瞬間想到了這個蕭風是誰。趕緊拉了同伴一把,賠笑道:“原來是蕭大人駕到,我們隻看見了春燕樓的馬車,唐突了唐突了,還請蕭大人勿怪,我們這就去通報。”說完又拉了同伴一把,往門裡走去,此時那人也醒悟過來,閉上嘴趕緊往裡跑。
蕭風在後麵說了一句:“通報時記得告訴陳公公,就說他罵我是王八。你們要不報,我一會兒就自己跟陳公公說。”那個老成的腳步一頓,踢了罵人的門房一腳:“還不趕緊跟蕭大人賠罪!找死啊你!”那罵人的門房單膝跪地意思了一下,滿臉的不情不願。
“小人有眼無珠,輕慢了大人,還望恕罪。”蕭風笑著搖搖頭:“你這賠罪我擔當不起,怕回過頭去你半夜罵死我。我話不說二遍,自己看著辦吧。”那罵人的門房見蕭風不接受道歉,也就直接站了起來,轉身就往院子裡走。
那個老成點的門房跺跺腳,歎了口氣,追了上去。
“你說你惹他乾什麼呢?你沒聽說過他的事兒?我看你是真不怕死啊!”罵人的門房冷笑一聲:“老哥你也太過於膽小了,沒聽說他剛被擼掉了官職,現在不過是個道門真人而已。身份雖高,與我等何乾?道錄司在老爺麵前也不敢挺腰杆子,老爺會怕他?”那老成的門房連連跺腳:“你這人啊,他還是皇子的老師呢,這身份又如何?”罵人的門房不以為然:“那是清貴之職而已,有什麼實權?咱們老爺你不了解嗎?連黃錦黃公公那等人物,也不敢跟老爺擺譜,教坊司的事他從來不敢插嘴,他蕭風算什麼,高得過黃公公去?”老成的門房搖搖頭:“我已經儘力了,咱倆都是老爺的遠房親戚,該說的我都說了。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各安天命吧。此事我卻不敢不說,得罪蕭風事小,欺瞞老爺罪更大。”罵人的門房哼了一聲:“這還用你說?姓蕭的既然有話,我們不傳到,就是欺瞞老爺。這罪過你敢認我還不敢認呢。也不用你,我自己說就是了。”兩人彆彆扭扭的走進內堂,此時剛剛掌燈,陳公公正在吃飯。
桌上的飯菜看起來十分家常,並沒有想象中的那些山珍海味,陳公公吃得也很隨意。
旁邊一個年輕的女子正在幫他往酒杯裡倒酒,兩人間的氣氛倒像是一對老夫少妻,很有點溫馨。
見兩個門房站在堂屋外,陳公公皺了皺眉,點點頭。那個女孩就轉身到屏風後麵去了。
“什麼事,進來說吧?”兩人進門後,那個罵人的門房率先開口:“老爺,蕭風來拜,言語間不太客氣,很是蠻橫。”老成的門房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陳公公的筷子頓了一下,隨即放下了,端起了酒杯。
“怎麼個蠻橫法?他罵我了嗎?”這話茬口不太對,罵人的門房趕緊補充道:“沒罵人,隻是語氣狂妄的很。”陳公公看向老成的門房:“你說!”老成的門房垂首道:“老爺,蕭風說來拜見老爺,確實不是十分恭敬的,不過也說不上多蠻橫。而且……”罵人的門房趕緊說道:“小人不忿,訓斥了他兩句,他讓小人傳話給老爺,說小人罵了他是……是……”陳公公眼睛依然看著老成的門房,他低聲補充道:“他罵蕭風是王八。”陳公公皺著眉頭,閉上眼睛,像是在思考一件非常艱難的事,屋裡一片寂靜,都能聽見屏風後麵女孩的呼吸聲。
“他是一個人來的嗎?”罵人的門房已經感覺出氣氛不太對了,趕緊搶著回答。
“不是,他是坐著春燕樓的馬車來的,所以小人才把他誤認為是春燕樓的王八。小人也是誤會了,可他不依不饒的,分明是看不起老爺您……”陳公公嗬嗬一笑,眼神裡卻沒有一點笑意。
“陳三啊,你在我這裡乾了好幾年了,這幾年,我對你怎麼樣?”罵人的門房越發覺得不對勁了,為什麼說起這個來,他兩腿發抖,聲音也跟著抖了。
“老爺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萬分感激……”
“你父親是我遠房本家,你家裡艱難,我給你的賞錢從來都是最多的,你母親還有病在身。平時你也還算是忠心的,所以這次就……”罵人的門房心裡一喜,趕緊跪下磕頭謝恩。
“這次就打斷兩條腿,趕回家去吧。陳大,就在院子裡打,讓蕭風看見,然後讓人派車,帶上一百兩銀子,送他回家吧。”那個老成的門房無言點頭,罵人的門房則目瞪口呆,猛然間磕頭如搗蒜,帶著哭腔哀求。
“老爺,老爺,我真是無心的,是誤會啊!”陳公公歎口氣:“他讓你傳話給我,就是要看我怎麼辦。斷了腿就隻能爬,你罵他是王八,就自己當王八去吧。從這段時間看,他不是這麼小氣的人,是不是還有彆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了。去吧,斷了腿總比丟了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