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車夫滿心的感激和自豪,殷勤的扶著燕娘和蕭風上車。蕭風放下轎簾之前,又看了一眼他的臉色。
“挨那一腳還疼嗎?放心,他踢你的那條腿已經斷了。你要堅持不住,就我來趕,我也會趕車。”車夫愣住了,他注意到自己挨了一腳?
陳公公打斷仆從的腿是因為他踢了自己一腳?自己算是什麼東西呢?車夫低著頭,聲音顫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回大人,小人皮糙肉厚,沒事的。大人請坐好,小人這就趕車了。”車子啟動後,燕娘用保溫的暖套銀瓶給蕭風倒了杯茶,用極小的聲音說話,生怕被車夫聽見。
“公子,那門房固然可惡,不過畢竟隻是踢了老車一腳,為這個打斷他的腿,是不是有點過了?”對於老車這個稱呼,蕭風倒是了然的,這是春燕樓的命名習慣。
就像水姑娘名字裡並不帶水,火姑娘名字裡也不帶火一樣,完全是根據人物特點命名的。
老車估計肯定是不姓車的,不過既然他在春燕樓趕車,又是唯一的一個車夫,叫他老車,大家也好記,他也好答應。
起綽號並不是一種輕視,而是很有效的職場溝通方式。就以老車為例,假設他有一個很牛氣的名字,比如
“龍傲天”,他在青樓趕車。你說他是願意被人喊一聲
“龍傲天,套車出發!”,還是願意聽一句
“老車,套車出發!”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我這麼收買人心,就為了一個車夫,好像有點不太值得,對嗎?”大概因為要脫了奴籍當教習了,燕娘此時極為興奮,在陳公公家裡憋著忍著不敢表露,此時隻剩她和蕭風麵對麵,就興奮的說個沒完。
“是啊,老車雖然是個好車夫,但畢竟隻是個下人,你是春燕樓半個老板,想用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犯得著這麼費心嗎?”其實蕭風和張天賜加起來是春燕樓的半個老板,蕭風隻能算是四分之一個老板。
不過燕娘知道張天賜就是蕭風的小弟,所以總是這麼說。當然,半個老板比四分之一個老板說起來也要順口。
蕭風看看興奮過度的燕娘,想著她也算是要步入官場了,多懂一點事,以後幫自己忙時也更順手,就乾脆多說一點。
“也不全是為了老車。我和陳公公的見麵,雖然之前有過一些鋪墊,但總歸是第一次真正見麵。我們之間最好能先有一次試探,來了解彼此的做事風格和態度。陳三隻是很倒黴,主動送上門來當這塊磨刀石而已。”燕娘吃驚的看著蕭風:“要這麼說,如果陳三不找事,你們豈不是就沒有互相試探的機會了?”
“不會的,從我們下車,到走到陳公公麵前,這麼遠的距離,總能找到機會的。而且我估計,即使我找不到,陳公公也會安排一件事,不會讓我就這麼直接的走到他麵前的。所以,今天潛在的倒黴對象並不隻是陳三一個,隻是他跳出來的最快而已。”燕娘不可思議的搖搖頭,一臉的驚愕。
“官場之人,心思都這麼可怕的嗎?我在春燕樓呆了這麼多年,從姑娘當到媽媽,見過多少客人了。就是在教坊司裡也幫忙管了好幾年的雜事了,卻從沒有想過這樣的事。公子,會不會是你想多了?”蕭風無奈的微笑著,看著燕娘,就像看著某個時候的巧娘一樣,都是既聰明又天真的女人。
雖然不是小姑娘了,但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場上,還是太嫩了。
“你和客人的關係,是歡場的關係,看似人多口雜,其實關係很簡單。就是他們花錢來買開心的,真正和你有利害衝突的,一個也沒有。你在教坊司裡管雜事,被你管的青樓勾欄的人自然不敢說什麼。就是教坊司裡的人,因為你隻是管雜事的,又是奴籍,也不會威脅到她們,誰和你能有什麼厲害衝突呢?可今後你不是奴籍了,要當教習了,教習再往上走就不是吏了,而是官了。你麵對的人絕不會像之前那樣看待你了。他們會更重視你,但同時也會有更多利害衝突,有人要害你,自然也有人會幫你,全看利益導向。你是個聰明的女子,所以我才想推你一把,如果你不能儘快適應,那我可能反而會害了你,還不如讓你安安穩穩的當個春燕樓的媽媽。”燕娘的臉紅了,這次卻不是羞紅的。
有什麼好羞的呢,自己不如蕭公子,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她是因為從蕭風的微笑和眼神裡,感受到了關心,這是她很少感受過的。
隻在她還很年輕很年輕時,一個男人曾說過要給她贖身,帶她去過好日子,她曾經感受過一次。
可惜,那個男人騙了她,白吃白睡了好幾天,還騙了她的錢,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這種感覺了。
今天蕭風的關心,她能感覺出來,是真正的關心,哪怕其中可能沒有涉及男女之情,但她仍然心裡暖暖的。
“那這麼說起來,這個陳三還真是夠倒黴的。這麼多人,他非要跳出來。”燕娘順從的說,希望能得到蕭風的表揚。
蕭風笑了笑,眼神深邃的看著她,看得她又一次的不自信了起來。
“性格決定命運,你說陳三這種性格為人,陳公公能不知道嗎?陳府裡明明還有其它崗位的,可他為什麼還一定要讓陳三當門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