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從東廠領回了五輛大車,其中一個原本是裝著霧隱五十六的,現在霧隱五十六隻剩下了一個肉球。
嚴格來說,不像肉球,而像是個酒葫蘆。因為五肢都被切掉了,隻剩一個圓潤的身子和一個圓潤的腦袋,看起來確實像個大號的酒葫蘆。
另外四輛大車裡,其中三輛原本是埋伏著弓箭手的,後來移交時自然就是空車了。最後一輛,東廠的人曾經偷偷打開看了一眼,嚇得立刻就封上了,再也沒敢打開過。
此時俞大猷帶著士兵,趕著裝了東西的那輛大車,跟在大理寺眾人的身後。除了大理寺外,還有順天府的人,錦衣衛的人,刑部的人。
嚴世藩也在大理寺的人群中,因為他對自己最後的反擊實在是太滿意了,所以忍不住出來看看蕭風的表情,也想看看蕭風這次興師動眾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過嚴世藩還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因為不方便帶家奴,他就把大理寺裡和嚴黨關係親近的官員和捕快,都安排在自己身邊了,防止蕭風再次上演互毆事件。
隊伍一路前行,出城向南,竟然一直走到大興地界,最後來到上次四個部門聯合搜查的,潛藏過忍者的農莊。
大理寺是蕭風和嚴世藩帶隊,刑部是張居正和張飛雲帶隊,順天府是安青月和田中實帶隊——安青月為此還特意跟公主請了假,換了張無心值班。
錦衣衛是沈煉和陸繹帶隊,陸炳一定是有意鍛煉陸繹,最近陸繹出現的公開場合越來越多,不過蕭風忘了告訴陸炳,這次的場合,有點少兒不宜。
大車進入農莊,自從上次搜查之後,農莊一直空著,隻安排了一個老頭看守著。偌大的空地上,有一座高高聳起的大墳塋,墳前豎著一個石碑,刻著四個字「沉冤待雪」。
秋風吹過,墳塋上的荒草發出刷刷的聲響,在這寂靜的秋日午後,竟然格外的瘮人。尤其是嚴世藩,他覺得脊背一陣陣的發涼。
作惡是一回事兒,回顧自己做的惡卻是另一回事。嚴世藩可以麵不改色的殺人,但麵對這麼巨大的一座孤墳,他忽然覺得即使站在人群中央,也有些害怕。
蕭風站在孤墳前麵,從俞大猷手裡接過香,點燃後插在墳前,回過頭看著四個衙門的人。
「眾位大人,眾位同僚。我們四個衙門,就是大明的公平,就是大明的正義,就是大明的是非曲直!
百姓有了冤情,人民受了殘害,國家有了城狐社鼠,封豕長蛇,都要靠我們,維護大明的法紀,維護大明的尊嚴!
這裡麵埋著的,你們有的見過,有的沒見過。她們都是大明的百姓,本來應該成為妻子,成為母親,在大明的日月之下,平安終老!
可她們在很小的年紀,就沒有再見到大明的日月星辰,她們一直生活在屈辱和恐懼的黑夜裡。她們被人欺騙,被人欺辱,被人虐待,被人殘害!看書菈
今天,我向萬歲請旨,把各位請到這裡來,是因為我們曾一起見到過她們最後的樣子,我們有責任給她們一個交代,也給她們一個承諾,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兒發生!
殺害她們的,有兩夥凶手,一夥兒是倭寇,另一夥是勾結倭寇,豢養倭寇的人!今天,我們先用這些直接殺害她們的人來祭奠!」
蕭風一揮手,俞大猷將馬車趕到墳前,拔出大劍,高高舉起,一聲大喝,猛力劈下。
厚實的木車廂被俞大猷一刀劈開,一大堆圓球狀的東西,帶著白色的石灰從車廂裡滾了出來,在墳前堆成了高高的一堆。
眾人都嚇得倒退了一步,那是幾十個倭寇的頭顱,用石灰保存著,一個個齜牙咧嘴,很不服氣的樣子。
在這堆圓球中間,唯一一個沒有包裹石灰的,就是肉
葫蘆霧隱五十六,他驕傲地挺立在所有頭顱的最上方,死不瞑目的看著眼前的巨大墳塋。
天地間猛然吹起了一股陰冷的風,吹得眾人的衣袂嘩啦啦地作響,就像萬千少女的哭泣和怒吼一般。
安青月想起當日的慘景,閉上眼睛,淚水滾滾而落。戰飛雲看著自己帶著金絲手套的雙手,感覺那風掠過指尖,帶走了他那日搜撿遺骨時的悲憤和惡寒。
蕭風毫不掩飾地看著嚴世藩,一向淡定狂妄的嚴世藩,在這天地的威壓之下,眼神也變得躲閃和膽怯了。
「眾位,倭寇雖死,元凶尚在,除惡務儘,天道好還!蕭風今日在此墳前立誓。
無論千難萬險,不怕粉身碎骨,不把元凶頭顱放在這墳頂之上,不還死者一個公道,不還大明一個湛湛青天,蕭風生不入仙界,死不入輪回!」
生不入仙界!死不入輪回!這是什麼樣的毒誓啊?
所有人都被嚇呆了,嚴世藩一瞬間兩腿一軟,險些摔倒。來時那份敗中得勝的心情蕩然無存,隻剩下從未有過的驚慌。
奇怪啊,我不是早就知道和蕭風不死不休的嗎?我不是剛剛證明了,我的聰明才智不下於他嗎?
我有白蓮教,我有羅文龍,我有嚴黨,我有我爹,蕭風有什麼?他憑什麼自信能殺我?憑什麼?
那天晚上,很多人都在念叨著那句話:生不入仙界!死不入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