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嚴府中,嚴嵩也在為兒子的智慧點讚,但他卻不知道兒子的真正心思。
平心而論,嚴嵩從未想過要對嘉靖怎麼樣,更沒想過要對大明怎麼樣,這份底線他還是有的。
嚴嵩可以縱容兒子殺人、變態、貪財,甚至為了幫兒子除掉蕭風,默許了兒子和韃靼人眉來眼去。
但嚴嵩絕不希望兒子和倭寇扯上關係,更不會希望兒子和白蓮教交朋友。所以對這兩方麵的事兒,嚴世藩從來都是不會跟嚴嵩說的。
也因此,嚴世藩自然也不會告訴嚴嵩,這次把蕭風抬到江南總督的位置,真實目的是讓常安公主隨著他出宮南下。
嚴世藩認真地欺騙著嚴嵩:「父親,今日你在朝堂之上,雄辯滔滔,讓萬歲直接任命了蕭風為江南總督,想來蕭風到此時還不明白為什麼呢。」
嚴嵩滿意地點頭:「東樓啊,這都是你的妙計。江南改稻為桑,阻力何其大也。那些百姓都極力反對,一些小地主也擔心會被大地主趁機兼並,挑頭鬨事。
要想推行,必須有鐵腕鐵心,必然起腥風血雨。這時候把蕭風抬到江南總督的位置上去,可謂一箭雙雕。
若是事情順利,那自然是我的功勞,因為是我提議改稻為桑的!若是不順利,責任自然是江南總督辦事不力!
最妙的就是,以蕭風的性格,他一定不會讚同這個主意的。可這個方案前日萬歲已經批複內閣,下令全麵推行了!他若敢阻撓,那就是直接和萬歲作對!
萬歲的性格,沒人比我更清楚了。不管是他多喜歡的人,隻要觸碰了他尊嚴和自信的逆鱗,他都一定不會放過的!
到那時,蕭風失寵是早晚的事兒,現在我把他捧得越高,將來他摔下來時就會越慘!」
而此時在西苑的蕭風,在聽到常安公主要和自己一同南下後,同樣想到了這個問題:嚴嵩是已經徹底和嚴世藩站在同一陣線上了嗎?
應該不會,以蕭風的推測,嚴嵩和嘉靖的利益共同體依然很穩固,至少目前,他還不該有和白蓮教合作的動機。
所以,嚴世藩應該不會把此舉的真正目的告訴老爹,那麼,嚴世藩究竟是以什麼理由,說服嚴嵩捧自己當江南總督呢?
所謂蕩平倭寇,振興大明,這都是屁話,嚴嵩絕不會真的因為這種原因就讓自己得到這麼大的好處,以嚴嵩這老鴨煲的處事風格,一定是給自己挖了個坑。
「師兄,我此去南方,除了殲滅沿海倭寇,鏟除白蓮教之外,可還有其他大事要做的嗎?」
嘉靖忍不住大笑起來:「你好大的口氣啊,還殲滅倭寇,鏟除白蓮教,這哪是一任督撫就能完成的?
何況我也沒打算讓你乾滿任期,張經告老,可他在朝堂中自有一批支持者,此時內閣若舉薦嚴嵩的門生故吏,必然會引起那些人的激烈反對。
而若是任用張經的支持者,那又會讓人說朝廷是錯罰了張經。因此嚴嵩此時將你推舉出來,剛好是兩派人都不會強烈反對的。
你幫朝廷平穩過渡一段時間,我自然會讓你回京任職的,豈有讓你和常安一直呆在江南之理?」
蕭風心中暗歎,果然,小看誰也不能小看了嘉靖,自己這位師兄,看似專心修道,其實對朝堂之事無比敏感。
嚴嵩以為自己利用一套天衣無縫的道理說服了嘉靖,引導嘉靖按自己的設計走了一步,其實嘉靖同樣是順水推舟,用嚴嵩的提議避免了一次可能發生的激烈黨爭,維持了朝堂的力量均衡。
「不過你既然問到了,我確實還要囑咐你一句。朝廷已經在江南各省逐步推行改稻為桑之策,這是要掙海外蠻夷和遊牧民族金銀的好事兒。
大明實行海禁,是為了防止海
外蠻夷的狼子野心。但我大明的絲綢瓷器,在各藩屬國中多有商旅販賣出海,大明卻不會乾涉。
就是長城之外的遊牧民族,他們中也有富豪貴族,對這些好東西十分欽羨。既然你已經主持了互市,自然也是讚同增加這些物品生產的吧。」
蕭風靜靜的聽嘉靖說完,嘴角挑起一絲微笑:「師兄所言極是。隻是我還有一些顧慮,請師兄參詳。」
嘉靖點點頭,黃錦給嘉靖添了茶,拿起蕭風的茶杯來:「蕭真人的茶涼了,也換點熱的吧,涼茶喝了不好。」
蕭風衝黃錦笑了笑:「多謝。師兄,江南曆來為大明糧倉,改稻為桑是好事,隻是需要提前做些準備,否則好事也可能會出亂子的。
就像和韃靼人互市,之前大明也試過,隻是韃靼人並不規矩,所以互市就難以持續。
這次仰仗師兄之福,擊敗了韃靼人,有了這個基礎,互市也就順利多了。」
嘉靖微笑點頭,蕭風果然對改稻為桑有些看法,不過他很懂事,並沒有表示反對,還狠狠地拍了自己的馬屁,很給麵子嘛!
「所以,我建議朝廷不妨多建糧倉,以增糧食儲存之用。大明要訓練更多騎兵,高粱等飼料本就需要大量囤積。
而這些飼料,萬一趕上荒年,那就是能救命的糧食。朝廷手裡有糧了,自可從容推行改稻為桑。
百姓能掙到錢買糧,對改稻為桑也就不會那麼激烈地反對了。」
嘉靖點點頭:「隻是這建倉屯糧之事,隻怕一時難以完成吧。大明的糧食產量盈餘並不多,如何快速地增加糧食產量呢?」
蕭風笑了笑:「長城之外,山海關以東,到處都是肥沃田地,卻無人耕種啊。」
嘉靖一愣,苦笑著搖搖頭,他極少在臣子麵前示弱,在蕭風麵前卻獨有一份真誠。
「師弟,關外女真諸部雖表麵臣服大明,其實不過是比蒙古人弱小,不敢對大明如何罷了。
可大明眼下也沒有精力派兵駐紮,保護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