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團眾人終於垂下了頭,團長是首犯,雖被林夕蒙蔽,但也絕無寬容之理。
其餘眾人,過往無罪案者,未正式加入白蓮教者,杖責三十而後收監做苦役。
倒不是蕭風不肯原諒他們,而是短時間內分辨不出,他們中有哪些人心中是傾向白蓮教的,不能讓他們出去走漏了風聲。
團長與林夕和黃知府後堂的妖豔女子,並排被推到府衙前的長街上。黃知府戰戰兢兢地看著蕭風,生怕他把自己也直接推到長街上去。
雖然這肯定是不合規矩的,但黃知府感覺蕭風就根本不是個講規矩的人!
“總督大人,下官絕無謀逆之心。這些年來,林夕辦事得力,我就漸漸心生懶惰。他又漸漸引誘我吃藥,還給我納了這個小妾,讓我無心正事。
到後來我就完全被他控製了,可他做的一切事兒,都說是為我好,我也確實一帆風順,步步高升。
我還以為自己學習萬歲,無為而治,乾得不錯呢,可我真不知道他和這女子都是白蓮教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他們殺良冒功的事兒啊!下官所言句句為真啊大人!”
蕭風看著這個又懶又蠢又好色的豬頭,知道這隻是大明朝目前大部分官員的縮影。
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壓在身上的東西太重了,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個又重又臟又冰冷的大明,真的值得我以血肉之軀背著它蹣跚前行,一不留神就被壓得粉身碎骨嗎?
我已經有了足夠的財富,足夠保護家人和朋友的身份。我哄哄嘉靖,和兩個皇子,以及徐階、張居正搞好關係,就可以富貴終老。
等我在乎的人都死了,這個天下和我有什麼關係?就讓它順著曆史走下去不好嗎?我帶著家人和朋友,好好地活著不好嗎?
黃知府見蕭風神色茫然,還以為自己說動了蕭風,趕緊加把勁,用極小的聲音悄悄的說道。
“大人,下官頗有家資,情願全都獻給大人。還有,這兩年林夕總是用斷藥來搪塞我,但我知道他肯定藏有很多藥。
大人,咱們搜出來,都歸大人處置。這藥現在黑市上賣得極貴,大人願自用,效果也是極好的……”
蕭風並沒有殺黃知府,隻是扣下了他的印信,交給青州府同知,讓他代理知府工作。然後把黃知府關進囚車裡,讓人押送進京。
事後蕭風得知,黃知府剛走出去兩天就藥癮發作,在囚車裡叫得像殺豬一樣。
顛簸十日走到京城時,整個人已經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但藥癮竟然被硬生生地戒掉了!
這一現象引起了陶仲文的巨大興趣,他正在奉嘉靖之命和蕭風之托研究極樂丹上癮的治療方案。
聽說黃知府必然是死罪後,當即請旨,將黃知府關進了錦衣衛的詔獄裡。
因為黃知府勾結白蓮教,鐵證如山,因此即使是嚴世藩也不敢出麵保他。但嘉靖也始終不下旨殺他,隻是一直關在詔獄裡待審。
陶仲文每天帶著朝廷沒收的極樂丹走進詔獄,喂給黃知府吃,等他重新上癮後,再用各種藥物嘗試治療。
發現自己的丹藥很難治療後,又找來井禦醫共同研究,把黃知府紮得像刺蝟一樣,但仍然效果有限。
最後還是采用最簡單的辦法,把黃知府捆起來,任憑他藥癮發作,殺豬般的嚎叫,進行記錄。這次比上次用的時間更長,大概十五天才戒掉。
然後再喂藥,再戒,再喂藥,再戒……
終於在第五次戒藥時,黃知府沒抗住,掛了,為極樂丹的治療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陶仲文後來告訴蕭風,黃知府必死之罪,這樣也算死得其所,留了個全屍,比在刑場上身首異處要強多了。
但井禦醫告訴蕭風,這隻是陶仲文的個人看法,黃知府戒藥期間把陶仲文的全家女性問候了很多遍,並多次請求能上法場挨一刀痛快的。
這是後話,此時目送黃知府的囚車上路後,蕭風走到長街上跪著的三人麵前。
團長閉目等死,妖豔女子梨花帶雨,拚命扭動著誘人的身段,希望能引起蕭風的興趣,隻有林夕,依舊平靜的看著蕭風。
“如今我必死之人,你可否告訴我,我究竟是輸在了哪裡?
你何以知道我有問題?何以提前通知俞大猷等人不吃我送去的酒菜?”
蕭風淡淡一笑:“我答應過你的,你說了你的事兒,我自然會讓你死個明白。
在到青州之前,我請公主測了個字,看她是否有危險。公主寫了個‘藥’字。
‘藥’字上草下木,中間的兩個‘幺’字與草字頭連筆了,看起來就像兩個‘玄’字。
‘玄’為黑,中間為‘白’,黑中帶白,我本以為是個草木茂盛的所在,名字中帶黑白之意的地名。
所以我讓人在青州附近四處打探,尋找有這種特征的地方。同時也收集民情,看這一直被吏部和兵部都誇獎的青州,究竟是怎麼治理的。
結果我發現青州府城外的百姓,竟然很多都覺得加入白蓮教更加安全,這就讓我不得不起了疑心。
當我在城門外見到黃知府時,第一時間就知道公主的危險來自於他,因為‘黃’字也是草字頭,且下麵是個‘寅’字底。
‘寅’時是淩晨,正是黑夜白日交界之時,所以我步步小心,仔細觀察。但我看來看去,發現此人並非大智若愚,而是純笨,他是怎麼危害公主的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他向我介紹曆年升官都靠你的協助,我忽然就明白過來了,那個字,指的既是他,也是你,公主的危險,同時來自於你們兩人!”
林夕看著蕭風:“此話何意?”
蕭風笑了笑:“草木之處,亦可為林;日夜之間,亦可為夕;看黃光那個窩囊樣,也壞不出那些花樣來,這青州府應該是你在做主。
黃知府的愚蠢和欲望,林夕的狡詐和凶狠,共同構成了今日公主的危險,這才是那個‘藥’的正解。”
林夕不可思議地看著蕭風:“可你何以知道我會給俞大猷他們下藥呢?你就算防備在城中遇襲,也不會想到這麼具體的事兒吧。
要知道我給俞大猷的部隊送酒菜時,你已經在城中了,並沒有機會去告知俞大猷啊!”
蕭風淡淡一笑:“死去活來之後,我才發現,之前測字多少有些膠柱鼓瑟了,其實測字的這個字本身,就帶有一定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