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後效力於後唐莊宗、後唐明宗、後唐閔帝、後唐末帝、後晉高祖、後晉出帝、後漢高祖、後漢隱帝、後周太祖、後周世宗十位皇帝,
期間還曾向遼太宗稱臣,不管曆朝曆代始終擔任將相、三公、三師之位,可謂位極人臣,高無可高之位。
大師倒是說說,在那樣的紛爭亂世裡,那樣走馬燈一樣更換皇帝的朝代裡,這樣的高位,是眾人之所善,還是眾人之所惡呢?”
苦禪大師畢竟不是無賴,他知道,能人高士在那樣的亂世中,大都選擇明哲保身,不肯出仕,以免留下千古罵名。
所以他不能昧著良心說馮道所處的高位,是善的,那分明是讀書人人人避而不及的惡地。
而馮道也確實留下了千古罵名,後世史學家出於忠君觀念,對他非常不齒,歐陽修罵他“不知廉恥”,司馬光更斥其為“奸臣之尤”。
可馮道的一生,勤政愛民,不貪不色,提攜人才,與人為善,即使他伺候著最殘暴的君王時,也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護百姓。
就像水一樣,即使在最肮臟的地方,染了一身的惡臭,但仍然固執地滋潤著土地,和土地上的生命。
苦禪大師沉重的點了點頭,承認了蕭風的道理,這一輪,蕭風贏了,他輸了。
趙文華急了,他衝苦禪大師偷偷揮了揮拳頭,力度可比常安公主大多了。
苦禪大師也想起趙文華的承諾,若是擊敗蕭風,趙文華就會設法利用朝堂的影響力,減少朝廷對佛門的壓製。
因此苦禪大師重新振作起來,向蕭風發起新一輪的攻擊,這次不繞圈子了,直奔他準備好的主題。
“真人可知,道門為小道,佛門為大道,同為善道,道門卻在佛門之內。如今朝廷尊道抑佛,真人為何不肯為佛門發一言呢?”
蕭風淡然道:“若是大師能說出道理,為何道門為小道,佛門為大道,在下自然會替你發聲的。”
苦禪大師抖擻精神,聲如洪鐘,一時間張聾子都要失業了,因為幾乎連街對麵的二樓人群都能聽見他的話。
“道門清修,隻修自身,其度人之道,隻度自身;佛門修行,精研佛法,其度人之道,是為普度眾生。
道門修行,以長生成仙為目的,但仙道仍屬六道之一,不脫輪回之苦;佛門修行,以往生極樂為目的,脫離六道輪回之苦。
所以無論是從度人之道,還是從修行之道,道門都比佛門低一個等級,道門為小道,佛門為大道,本就是不辯自明的。”
堂下有虔心信佛的百姓,聽苦禪大師說得如此清楚明白,都興高采烈地表示聲援。
“說得好!說得對!苦禪大師佛法無邊!”
“蕭真人,你倒是說啊!你有什麼道理,說出來呀!”
“噓,你瘋了嗎?蕭真人可不止是蕭真人,他還是江南總督呢!你不怕他殺了你?”
“嗯?不是他自己說的,今天是以私人身份論道的嗎……”
“那有個屁用啊,他今天是蕭真人,等論道結束後,官服一穿還是蕭大人啊,你沒聽說他殺了一路人過來的嗎?”
“這……這家裡還燉著湯呢,我得回去看看火了,我先走了啊!”
趙文華此時的內心和家裡燉著湯的吃瓜群眾差不多,也恨不得指著蕭風的鼻子大喝一聲。
你不是能說嗎?你倒是說啊,你倒是講啊!
“道門清修,自修自身,災荒之年卻送醫送藥,救治萬民;佛門慈悲,普度眾生,卻要化緣求米,由眾生供養,是何道理?”
道門修行,以成仙為念,不脫輪回,隻因眾生皆在輪回中,道門成仙要造福眾生,豈能獨自逍遙?
佛門修行,往西天極樂,據說極樂世界如琉璃清水,無欲無念,無喜無悲,難道人修行的終極目標就是成為木頭嗎?”
苦禪大師心頭一驚,快速的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自己精研過的佛法奧義,想著反駁蕭風的話。
“佛門化緣求米,是結善緣,佛度有緣人。佛門追求西天極樂,是去除人間七苦,平安喜樂,卻不是木頭。”
“哦,原來給米的就是有緣人,不給米的就不是有緣人,那請問大師,如果一個惡人搶了善人的米,布施給了你,他算有緣人,還是無緣人?”
“這……他搶善人米之時,已然作惡,就算將米布施給了貧僧,也不算有緣人。”
“佛門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搶完善人的米後,已經放下了屠刀,還給佛子布施結緣,怎麼就不能算有緣人呢?”
苦禪大師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不似開始時那般氣定神閒了,但語氣仍然平靜而有信心。
“真人這是詭辯之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並非指這麼快的事。
放下屠刀指的也不是真實的屠刀,而是要發自內心地放棄惡行,方可成佛。”
蕭風微微一笑:“既然放下屠刀也有快慢之分,那請問放下多久,可以算是發自內心的放棄惡行呢?”
“這是人內心變化,不可以時間而論,是否真正的放下了屠刀,我佛自然清楚。”
“請問大師,心懷怨念之人是否能成佛?”
“心懷怨念,既有因果,難逃六道輪回,不能成佛。”
“大師的意思是,放下屠刀的人,立地可成佛,去西天極樂,死在他屠刀之下的人因有怨念,反而難逃六道輪回,不能成佛,是這樣嗎?”
苦禪大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按道理是這樣沒錯,可這裡麵牽涉太多的佛家教義,精微玄妙,哪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
可堂下百姓並不是精研佛經的和尚啊,這個道理他們怎麼可能懂呢?蕭風現在的問題,他就是想解釋,也解釋不清楚的。
“真人所言,確實如此。但眾生皆苦,冤冤相報,正是六道輪回的原因,隻有放下怨念,才能脫離輪回,去往極樂。”
蕭風笑著點點頭:“大師,我受命朝廷,當這個江南總督。我想問你一句,我該不該帶兵去殺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