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群眾一片嘩然,本來對蕭風崇拜的五體投地的禮部尚書一個猝不及防,下巴收回來的速度太快,差點咬了舌頭。
這是堂堂總督,堂堂真人,堂堂天師該說的話嗎?
人家就算陽痿,也不能這麼問吧?再說了,這和你們在聊的事兒有啥關係啊?
蕭風看著滿臉漲紅,青筋直冒的高個秀才,卻不搭理他了,轉身問舉人。
“你可曾娶妻?”
舉人警惕地看了蕭風一眼,不敢不答:“在下娶妻了。”
“可曾納妾嗎?”
舉人猶豫一下:“並未納妾。”
蕭風點點頭:“雖不是陽痿,也沒強到哪裡去。”
眾人目瞪口呆,舉人麵紅耳赤,又不知改說些什麼。蕭風指了指趙文華。
“趙大人就比你們強很多,不但娶了妻,還納了三房小妾呢。可見他在閨房之中能力比你們強的不是一點半點啊!”
趙文華一時竟然難以分清蕭風是在罵自己還是在誇自己。
本來嘛,這事兒當麵說出來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任何一個男人被誇這方麵很強勁,都是很得意的吧。
可問題是,無緣無故的,大庭廣眾之下,忽然誇自己這個,實在是有點那個。
高個秀才漲紅了臉,顫抖著聲音抗議:“大人雖然位高權重,但士可殺不可辱,大人必須給天下讀書人一個交代,何以要如此侮辱學生!”
蕭風笑道:“我何曾侮辱你了?趙大人一妻兩妾,自然說明他能力超群;舉人至少有一妻,能力雖不強,勉強也還夠用。
可你呢?你這般年紀了,無妻無妾,豈不是說明你那方麵能力不行嗎?否則何以如此啊?”
高個秀才手都氣哆嗦了:“這,這簡直是豈有此理!根據妻妾數量就能判斷男人行不行嘛?
未娶妻納妾的原因有很多啊,比如家境不佳,比如醉心學業,比如身有熱孝……”
蕭風收起笑容,冷冷的看著他:“妻妾的數量不能體現你的能力,錄取的比例就能體現考生的能力了嗎?
你不娶妻納妾有很多原因,為何認定當初定錄取比例,錄取北方士子少就隻有能力這一層原因呢?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存心想再掀起一場科考的腥風血雨?你居心何在?”
蕭風的話中帶著雖然調侃,但其中道理卻是不言而明:科考比例本身就是當年那次事件的副產品,並不能說就是合理的規矩,更不可能是亙古不變的規矩。
高個秀才理屈詞窮,搖著頭念叨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卻說不出什麼更實際的東西來了。
一直一言未發的矮個秀才拱手施禮,一張口就讓全場人都驚呆了:這個其貌不揚的矮子,竟然有一個無比清越響亮的聲音,讓人聽之忘俗。
“大人所說不無道理,但既然大人認為科考比例的製定,並非是因為南方士子強於北方士子。
那最公平的辦法自然是取消科考比例,大家憑真本事來考,這才公平吧!”
這句話引起了全場人的共鳴,他們知道,即使到了今天,南方士子的科考能力一定也是強於北方士子的。
蕭風也知道這一點,倉廩實而知禮節,這是萬古不變的真理。大明朝雖然定都北方,但南方富庶,北方窮苦的大格局一直存在。
飯都吃不飽,讀書人的比例自然就少,加上戰亂頻仍,這種情況下要求科舉的南北方公平,本身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兒。
但這話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不但於事無補,還會更深地激起南北方對立的情緒。
真出現那種局麵,趙文華隻怕睡到半夜都會忽然坐起來,大笑三聲再接著睡。
所以蕭風隻能換個方式和這些江南士子講理了,用一種讀書人最喜歡的方式。
蕭風看著矮個秀才,忽然問道:“你三人在江南士子中,是個什麼水平,可配得上替江南士子發聲嗎?還是需要找幾個中了進士的來?”
這是最戳讀書人肺管子的話了,自古文無第一,就算是一輩子不中舉的窮秀才,也絕不肯承認是自己的水平不行,一定是考官瞎了眼。
是以三人立刻站直了身子,那舉人昂然道:“我三人雖末學後進,在南京城內也薄有聲名。
雖命運不濟,尚未登科,但自問學問尚可,否則也不會被大家公推來拜見大人了!
我三人之作,江南多有流傳。這位艾兄,擅長詞曲,正是金陵秦淮客,風流天下聞的人物,哪個花船上不傳唱他的大作?”
舉人指著那個矮個秀才,原來這就是艾兄,矮個秀才擺手謙虛,臉上卻是當仁不讓。
“學生喜好曲牌,也喜好音律,向來都是連詞帶曲一起寫的。
故而秦淮河上的姑娘們更喜歡傳唱,不過是方便而已,倒不是比其他人寫得更好。
聽聞大人當年鐵騎出京,創的一首《藏龍臥虎》,已成大明軍隊的軍歌,小人也甚是欽佩啊。”
舉人又指著高個秀才:“這位高兄,擅長唐詩宋詞,南京城內有名的茶樓酒肆,哪家牆上沒有他的墨寶?”
高個秀才連連拱手:“謬讚謬讚,那隻是各位大才不屑與小人相比,故此讓學生囊螢輝月,偶出風頭罷了。”
蕭風點點頭:“那這位鐘先生,又擅長何道呢?”
舉人一愣:“我不姓鐘啊?”
蕭風哦了一聲:“我見矮的姓艾,高的姓高,以為你不高不矮的正中間,就該姓鐘呢。
我還在想呢,人都說名好書才好,起名字這麼隨意的嗎?也太不用心了吧。”
舉人忍著氣:“學生姓居,並無特彆擅長之道,但詩詞歌賦,古風元曲,隨心所欲,無可無不可。”
蕭風啞然一笑:“草率了,原來你不是按個頭起的名字,是按身份……
既然三位自認學識水平可代表江南士子,那今日本官就代表北方士子,與三位比個勝負。
若是三位勝了,本官自當上書朝廷,為江南士子爭取更多的科舉機會;若本官勝了,南北士子之爭,就此成為罷論,如何?”
三人一愣,頓時都警惕了起來,他們三人湊到一起,竊竊私語幾句,然後舉人拱手施禮。
“大人吩咐,不敢不應,不知大人要如何比試?”
蕭風淡然一笑:“就比你們最擅長的好了。你們三人,每人比一場,有一場你們贏了的,就算是江南士子贏了,不知堂下可有人反對?”
其實本來堂下的讀書人中確實是有人想反對的,因為他們覺得蕭風盛名在外,又是今科探花,想來也有些真才實學。
貿然賭賽,未必有必勝把握,萬一輸了會丟了江南士子的臉。可聽蕭風說完比賽的條件,這些人立刻就把反對憋回去了。
太狂了!真他媽的太狂了!
這三位也算我江南名士,你以一對三,讓人家選最擅長的跟你比,還贏一場就算贏!你真當自己是神仙了?
趙文華假裝被陽光刺眼了,舉起袖子擋住臉,笑得渾身發顫。
蕭風啊蕭風,人狂有禍,天狂有雨,我看你今天真是狂到頭了!
袖子忽然被人一下子扯了下來,因為太突然,趙文華一臉開心的爆笑沒來得及收起來,暴露在了蕭風眼前,及全場的眾目睽睽之下。
“趙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兒了嗎?”
趙文華十分尷尬:“不不不,是陽光有點刺眼,所以我擋一下。這個表情是因為,對了,陽光刺眼嗎,所以眯起眼睛來不是很合理的嗎?”
蕭風抬頭看了看:“趙大人,今天陰天啊,哪來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