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聽蕭風這一繞,就知道情況不妙,他隻能假裝聽不懂,轉移話題。
“管教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何你要掌摑王爺?這一節你若說不通,前麵的所有狡辯就都是脫罪之辭!”
這也是所有人認為蕭風最說不過去的地方,你說的再有理,你為啥要動手打人啊?
難道你不知道,不管你多有理,隻要動手了,就沒理了嗎?
蕭風深吸一口氣,冷冷的看著嚴嵩:“嚴大人,這是我道門的管教規矩,你不懂,就不要亂問。”
嚴嵩知道蕭風想把這最難的一節胡扯過去,豈能讓他如願,冷笑道。
“打人還成規矩了?好,你說出道理來!”
蕭風無奈地看著他:“是不是我說出道理來,此事就算作罷?”
嚴嵩心想哪有那麼容易,他剛要開口,嘉靖淡淡地說:“若有道理,自然作罷。”
嚴嵩一愣,既然嘉靖開口了,他也不能死咬著不放。反正他壓根就不信蕭風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蕭風目視嚴嵩:“大人博學,可聽過當頭棒喝嗎?師父給徒弟講道理,徒弟若是聽不懂,師父就給一棒子,徒弟就開悟了。”
嚴嵩一愣,他當然聽說過:“蕭風,當頭棒喝是佛門傳道的規矩,你是道家,不要渾水摸魚!”
蕭風淡淡地說:“佛道同源而異路,但傳道授業解惑的道理是一樣的。
佛門用棍,太粗暴了,所以我用手,要溫柔很多。”
嚴嵩冷笑道:“當今萬歲就是道門真人,道門中有沒有這樣的規矩,萬歲會不知道?你糊弄誰呢?”
蕭風搖搖頭:“道家開宗立派,各派規矩不同。有的吃素,有的不忌葷腥;有的不近女色,有的娶妻生子。
各派有各派的規矩,隻要心中有道,一心真善,大道萬千本就和而不同,無需拘泥。師兄,我說得可對?”
嘉靖點點頭,表示沒毛病,不過你打我兒子還是不太好,下回最好不要打了。
嚴嵩急了,向嘉靖施禮道:“萬歲,蕭風一口一個大道萬千,萬歲學究天人,可聽過哪一門哪一派有過掌摑傳道之法嗎?”
嚴嵩知道,牽涉到道家之事,嘉靖都是很認真的,他也犯不上為了蕭風而胡說八道。
果然,嘉靖淡淡地說:“朕不曾聽過有此法門。”
嚴嵩大喜,還沒說話,半天得不到表現機會的趙文華終於忍不住了,搶在義父前麵開口表現。
“蕭風,萬歲都說了,你這就是胡言亂語,企圖脫罪!
掌摑傳道之法,究竟是哪一門哪一派的規矩?說不上來了吧!
你說,你說呀,你不是能說嗎!”
蕭風看著趙文華,心說你還真是百折不撓啊,被我坑了這麼多次還不長記性。他淡淡的一笑。
“這是入世教的規矩。曆來道門規矩,都由開宗立派者所立。
請問趙大人,我身為入世教教宗,入世觀觀主,我有沒有權利規定入世教的規矩呢?”
嚴嵩倒吸一口涼氣,壞了,這個混賬,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難怪他有恃無恐啊!打皇子這麼大的事兒就這麼糊弄過去了?
這真的是人的腦子嗎?東樓啊,你若在就好了!
趙文華沒想到自己等了許久的好機會,換來的還是當頭一悶棍,他被蕭風質問之下,心慌意亂,但氣勢上不能輸。
“我不懂,我不懂你們這些道門規矩,誰知道你是不是胡說八道。
我是讀書人,道門的規矩關我啥事,我才懶得了解……”
嚴嵩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趙文華猛然驚醒,才醒悟過來,這不是在順天府大堂上跟蕭風吵架,這是當著萬歲的麵呢啊!
嘉靖皺著眉頭,十分不悅。讀書人怎麼了?讀書人就比修道的身份高了?
媽的,看不起老子嗎?
嚴嵩和趙文華偃旗息鼓,百官心服口服,嘉靖的臉色也緩和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此事到此為止的時候,蕭風卻又說了一句。
“當然,不是對所有人,都需要掌摑傳道的,對於景王這樣的身份,我自然是更加謹慎的。
奈何景王的師父是嚴少卿,此人偷盜成性,上梁不正下梁歪。
為了不讓景王誤入歧途,我不得不用非常手段,還望萬歲體諒!”
嘉靖體諒不體諒不知道,但嚴嵩肯定是不能體諒的,蕭風都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他就是再有城府也忍不住了。
“蕭風,你……你,你放肆!你血口噴人!
我嚴府雖不豪闊,但蒙萬歲大恩,屢有賞賜,也豐衣足食,萬事不缺。
你膽敢當著滿朝文武,汙蔑我兒偷盜,你……你說,我兒偷什麼了,你若說不出來,老夫定不與你甘休!”
滿朝文武都想,難怪嚴嵩發怒,為人父母者,儘可自己被罵,誰能忍受兒子被罵啊。
何況還被罵是賊,這罪名對嚴世藩簡直是一種侮辱啊!比罵他殺人放火還難受!
蕭風笑了笑,搬著手指頭說:“比如偷人啊,偷錢啊,偷藥啊,偷玉啊……”
嚴嵩已經憋足了勁要破口大罵了,但聽到第四個“偷玉”,忽然就泄了氣,偃旗息鼓,一言不發了。
群臣中除了少數幾人心中有數外,大多都不明所以,但誰也不敢問,隻是在心裡暗暗納悶,為啥蕭風說了這麼多了,不肯甘休的嚴嵩卻一言不發。
見嚴嵩終於老實了,蕭風笑了笑,回頭看向被冷落了半天的柯子凡。
“柯兄見笑了,我們大明朝堂一貫上下一心,政通人和,有什麼不滿意的,當堂就吵,吵完就算,依舊一心為國。
曆朝曆代,之所以朝政慢慢腐敗,漸漸衰弱,就是因為為官者心機過於深沉,有話不說,隻顧弄權。
而今明君在堂,群臣心有所思,皆公之於眾,心有忠君愛國誌,事無不可對人言。
這般風骨,這般朝堂,是你苗疆土司府比得上,還是蒙古人的大汗帳中比得上?你還覺得蕭芹有戲嗎?”
柯子凡目瞪口呆,他確實從未見過這樣的朝堂。哪怕是他父親的大土司府裡,大家也都是表麵和和氣氣,暗地裡你死我活。
柯子凡心裡開始發虛了,蕭芹說大明朝堂中黨爭厲害,可供利用。
可現在看,朝堂充滿了活力啊,一個有活力的朝堂,哪怕有錯誤,也會得到糾正。
因為隻要有人敢說話,上位者也允許人說話,一切錯誤就會暴露出來,並得到改正。
最可怕的其實是所有人都高呼萬歲英明,那就真的壞了。
他卻不知道,在蕭風出現之前,大明朝堂也是一樣的,是蕭風出現之後,才慢慢變成這樣的。
不是嚴嵩沒有首輔氣度,不是柳台不夠心思深沉,不是談同不夠內斂沉靜,不是趙文華願意狗急跳牆。
實在是蕭風太缺德了,我們忍不住啊!
柯子凡強笑道:“此次出使,也算圓滿,隻是所提條款,非三言兩語能說清的,還請朝廷慎重考慮,如此,在下告退了。”
蕭風笑道:“怎麼,柯兄還念念不忘出使二字嗎?”
柯子凡一激靈,趕緊改口:“不不不,此次麵聖述職,臣子自覺圓滿,還請朝廷體恤回疆忠心,考慮回疆所請。”
蕭風搖搖頭:“事兒還沒完呢,柯兄,你光顧著提條件了,現在,咱們該說說你奏折上最後的事兒了。”
柯子凡裝糊塗:“不知大人所指何事?”
蕭風淡淡地說道:“上謝恩表,請朝廷駐軍,開設私塾學宮,教化苗疆萬民!”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