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微笑相對:「怎麼會呢?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王迎香咬咬嘴唇:「蕭大哥,我……我原本……原本是喜……喜歡你的!」
話沒說完,王迎香的臉更紅了,雖然是眾人皆知的事兒,但這是她第一次直白地說出口。
蕭風的微笑始終沒變,就像看著自己不懂事的小妹妹一樣:「我知道。」
王迎香猛地抬起頭,看著蕭風臉上的微笑,不知為何,心頭原本沉甸甸的感覺,變得輕了許多。
「蕭大哥,我原來,真的很喜歡你,我一直想著,等著。
想要和雲清一起嫁給你的。可是,後來,後來我……」
「後來你喜歡上了戰飛雲,然後你就覺得自己是個壞女人。
因為好女人是不該變心的,喜歡一個人就要從一而終,不能移情彆戀,對嗎?」
蕭風的聲音輕鬆柔和,王迎香呆呆的看著他,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哽咽著點點頭。
蕭風微笑看著她:「那你覺得,我喜不喜歡你呢?」
這話未免太直白了,王迎香的臉紅得像蘋果一樣,覺得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隻是不停地哭。
「迎香,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口井,井裡生活著一隻小青蛙,因為井很深,它爬不出去,所以它一直在井裡生活。
有一天,井裡又掉進一隻青蛙來,它有伴了。這隻青蛙因為是外麵掉進來的,所以見過世麵,知道很多東西。
這個小青蛙就覺得自己好喜歡新來的青蛙,甚至覺得自己這輩子就該跟這個青蛙在一起才好呢。
然後有一天下了大雨,井被雨水灌滿了,兩隻青蛙趁機爬出了井口,順著水遊進了池塘裡。
到了池塘裡啊,小青蛙才發現,原來掉進井裡的青蛙,其實也並不特殊,和外麵的青蛙都差不多呢。
可小青蛙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喜歡原來的那隻青蛙,因為不這樣,好像就不太對。
雖然有另一隻青蛙也很好,還教給小青蛙很多在池塘生存的本領。可小青蛙還是固執地覺得自己喜歡原來的青蛙。
後來有一天啊,一條蛇爬進了池塘,要吃小青蛙。原來的那隻青蛙不在,小青蛙眼看就要被吃掉了。
另一隻青蛙跳過來,趕跑了毒蛇,自己還被咬了一口,差點就沒命了。小青蛙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是更喜歡這隻青蛙的。
你說,這隻小青蛙有什麼錯嗎?」
王迎香看著蕭風微笑的臉,淚水嘩嘩的往下淌,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覺得這麼委屈,又這麼難受。
「可是,可是小青蛙是在井裡,我不是在井裡的……」
蕭風笑了笑,看著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和憐惜。
「你在井裡。不但你在井裡,張雲清也在井裡,絕大多數的女人,都在井裡。
隻是千百年來,女人在井裡呆慣了,覺得井裡也沒什麼不好。的確,井裡有井裡的好處,溫暖,安全。
如果你一輩子願意呆在井裡,也是一種幸福,但決不能因此說,你到了池塘裡,就還一定要像在井裡一樣生活。」
王迎香呆呆的看著蕭風:「可張雲清也和我一樣,一起跟著他學功夫,為什麼她就沒變心呢?」
蕭風笑道:「人和人之間,是講究緣分的。張雲清沒喜歡他沒什麼問題,你喜歡他也沒什麼問題。
何況,他是為了救你而拚命的,張雲清的感覺怎麼可能跟你一樣呢?」
王迎香擦擦眼淚,聲音悶悶地問:「蕭大哥,你說實話,這些日子我不來,你心裡有沒有想……怪過我?」
蕭風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迎香,你記不記得,咱們院子裡都來過哪些比較年輕的男人?」
王迎香愣了一下:「戚繼光,展宇,兩個王爺,戰飛雲,陸公子,張居正,還有很多錦衣衛、大理寺、順天府的捕快們,叫不上名字來。」
蕭風笑了笑:「這些人,他們都不許到後院去,可我從來沒有要求你們不能到前院來,對不對?」
王迎香點點頭,然後忽然明白了蕭風的意思,她沉甸甸的心就像搬掉了一塊石頭,忽然變得很輕鬆很輕鬆。
「蕭大哥,你……你是故意的?你希望我們喜歡上彆人嗎?你,你怎麼這樣啊!」
不知為何,王迎香忽然感覺特彆特彆委屈,不但是替自己委屈,還替張雲清委屈,趴在石桌上哭得更凶了。
不知過了多久,王迎香聽見了蕭風溫和的聲音,猶如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吹過來的春風一樣。
「迎香,我也是男人,是男人都希望有很多女人喜歡自己,都希望三妻四妾,這是男人的天性。
可那太自私了。我可以接受你們喜歡我,但我不能明知你們都在井裡,卻連個選擇的機會都不給你們。
很多年以後,不管男女,大家都有在池塘裡生活的權利。我現在還做不到,給不了你們這樣的機會。
可我至少應該儘力,讓你們能有機會趴在井沿上,往外看一眼。隻有這樣,今後我才能麵對你們喜歡和信任的目光,而不感到愧疚。
人隻有有過選擇的機會,才能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是什麼。
所以,迎香,小青蛙錯了嗎?」
王迎香趴在石桌上,不知哭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她知道,自己喜歡的是戰飛雲了,這個是確定的。她原來過不去的坎,就是自己是個壞女人。
現在,蕭風告訴她,她變心的機會是蕭風故意創造的,她沒錯,她唯一的心結也化解了,她不會再痛苦了。
可為什麼取代痛苦的,是一種酸澀無比的感覺,酸得眼淚停不下來,澀得嘴都張不開呢?
這就是成長的痛苦嗎?這就是選擇的痛苦嗎?這就是世間永無雙全法的痛苦嗎?
蕭風走出月亮門,拍了拍巧巧的頭,看向站在遠處的戰飛雲。他站在酒席的外圍,手裡端著酒,手裡抓著一把花生米,吃得正香。
蕭風拉著巧巧的手,大步走進酒席裡,斟滿一杯酒,和已經被灌得醉醺醺的張無心碰了一杯,一飲而儘。.
辛辣之後是一股暖流,苦澀之後是一抹回甘,愛情也就是這個味道吧,所以讓人們千百年來難以割舍啊。
坐在官員桌上的張居正也喝了不少,拍著桌子起哄。
「蕭兄才華蓋世,文采風流,今日新人大喜之日,蕭兄豈可不吟詩一首,以為祝賀?」
眾人也都跟著喊叫起來,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架勢,蕭風本想推辭,不料張無心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對,蕭兄,上次你大婚時,我剛好趕上了,那時你不在場。今天我大婚,你幫我寫一首吧!」
張無心一開口,劉雪兒知道蕭風必然不會拒絕了,立刻讓小梅把筆墨拿出來,張雲清搶著磨
了墨。
蕭風看著張無心的臉,那張半神半鬼的臉上,是推心置腹的信任和發自內心的開心,蕭風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啊,以後你就是有家的人了,不再是武癡,不再是浪子,不再是殺神了。
你是丈夫,以後還會是父親,春燕樓也得少去了,喝醉了也得記得回家了,不管家有多遠,春燕樓有多近。」
眾人哈哈大笑,醉醺醺的張無心也跟著大笑起來,沒人看到,蕭風的眼神裡閃過一抹水光。
蕭風接過筆,劉雪兒又親自把紙抹平了一遍,笑吟吟的看著蕭風。
遠處,王迎香從月亮門裡走出來,臉上的淚痕已經擦乾,微笑的看著拚命往前擠要看寫字的戰飛雲。
「龍行雲雨終歸海,鷹擊長空難住天。醉徒不舍歸家路,明月千裡踏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