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儲糧捉襟見肘,還要時刻防備白蓮教的破壞,大人可有什麼應對之策嗎?”
蕭風搖搖頭:“你說錯了一句話,並沒有什麼天下大旱,目前隻是中原大旱而已。”
眾人都是一愣,中原和天下有什麼區彆嗎?中原就是天下,天下就是中原啊,逐鹿中原,就是一統天下啊!
蕭風無奈地看著眼前這群把自己的心困在中原的男人,你們的格局就不能打開點嗎?
“張天賜在關外的商號傳回消息,山海關外,隻有遼東道部分地區有旱情,遼西道和遼南道都已經下雨了。
關東之地,久不耕種,土地肥得流油,扔下一把種子,不用管都能長起來,這麼好的地方,不能種地嗎?”
眾人都被蕭風的腦洞震驚了。高拱是閣臣中的學院派,此時又和徐階是盟友,自然要說上兩句。
“蕭大人,此事你卻有所不知。關東乃苦寒之地,除了山海關外寧錦一線之內尚可外,越往東走,越是寒冷。
土地雖肥沃,但耕種期太短,稻麥等物產量不高。其實若隻是天氣,也還好說,少產總比不產好。
可關外之地,雖屬大明管轄,但女真各部族和蒙古部族交叉混雜,呼嘯來去,時降時叛,難以穩定。
故而對關外之地,朝廷從不征糧納稅,但凡他們能自給自足,不向朝廷要糧,不搶掠邊民,已是難得。”
蕭風也知道,明朝處於小冰河期,雖然最冷的年頭要等到明末,但現在的天氣也比後世要冷上幾度。
但其實最關鍵的還是此時的農業技術比較落後,抗寒作物比較少,稻麥主糧在東北種植比較難。
加上高拱所說的,大明對整個東北其實是名義上的管轄大於實質上的管理,百姓沒人願意冒險去東北種地。
辛辛苦苦種一年,馬匪一來全搶完。騎馬的女真人或蒙古人來去如風,就是告到官府也沒用,誰還肯去種地?
蕭風深吸一口氣:“不管有沒有這場大旱,關東之地都必須耕種起來。沒有穩定的糧食供給,遊牧民族就不會穩定下來。
不能穩定,就會戰事不斷。關東之地不能成為化外之地,否則久必生亂!如果關東之地歸入王化,蒙古人就被截斷在北邊了。
而且蒙古人和女真人本就是血脈相連的,女真人歸入王化,蒙古人自然也就漸行漸近。”
徐階眨眨眼睛:“蕭大人所說之事,當然是好的。隻是實際操作起來,隻怕難如登天啊。
關內人過得好好的,誰願意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關外耕種?關外人騎馬放牧慣了,誰願意拿起鋤頭來?
關外到處都是遊牧民族,他們要搶要殺,大明哪有那麼多軍隊去保護百姓,保護耕地?”
蕭風早已經思考再三,此時自然成竹在胸,他不疾不徐的說道。
“第一,各地牢獄中,凡是流刑之人,皆發往關外,以農耕為服役之法。耕種得力者,免罪為民。
第二,各地衛所精簡合並,精簡下來的人,以千人為一衛,遷往關外。發給土地農具,以及武器。
閒時為民,戰時自保,朝廷十年不收賦稅,所得儘歸其家。
第三,招募遊牧之民定居耕種,朝廷發給農具、糧種,技科中增加農科分類,派遣農科官員協助耕種。同樣十年不收賦稅。
前三者,皆為鼓勵耕種之法。還要有護農之法,朝廷另要組織騎兵,配發火槍。
凡是敢對關外農戶燒殺搶掠者,以殺朝廷官員之罪等同!不管千裡萬裡,必須追上,滿門抄斬,禍滅九族!”
滿朝文武沒有一個說話的,過了許久,張居正作為刑部尚書,不得不表示異議。
“蕭大人,搶掠農戶,與殺朝廷官員之罪等同,這……有些過分了吧。何況其中還有流刑罪犯呢……”
蕭風搖搖頭:“這些農戶,就是朝廷千金買的馬骨,就是商鞅城門立的木杆。天下都在看著。
若是成功了,則關東之地儘歸大明,關外之民儘歸大明。若是失敗了,關外就是懸在大明頭上的鋼刀!
一個地方真正想歸於王化,必須要開學堂,建學宮,最終才能建立文化認同,以文化消融血脈和民族的隔閡。
若是那地方的所有人都天天騎在馬上跑來跑去的,你讓教書先生追著馬屁股教書嗎?”
蕭風所說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隻是仍然覺得這事兒的難度太大了,萬一乾不好怎麼辦?就不能緩一緩,等著子孫後代去乾嗎?
嘉靖猶豫著想開口,他也擔心蕭風步子邁得太大扯著蛋,想勸師弟一步步來,現在局勢不錯,不用操之過急。
“何況關東之地,我已經請龍虎山去看過了,乃是龍脈之地。若是不能納入大明,則久必成禍。
若能納入大明,則大明國運一飛衝天!有此國運加持,不管乾什麼都能快上一倍!”
嘉靖立刻點點頭:“師弟言之有理!此事就這麼定了,無需再議!”
徐階和高拱對視一眼,一起把目光看向張居正。
看見了吧,我沒說錯吧?大明國運,就是蕭風吊在萬歲麵前的一根水靈無比的胡蘿卜。
不管蕭風想乾什麼,隻要把這根胡蘿卜往目的地一扔,萬歲就伸著舌頭呼哧呼哧地跑過去。
而且還會衝著想踢走胡蘿卜的人齜牙咆哮:“師弟言之有理!此事就這麼定了,無需再議!”
張居正無語地看著徐階,他想反駁徐階,到目前為止,蕭風扔胡蘿卜的方向,都是大明需要的方向。
但他知道徐階會怎麼說:如果有一天,蕭風扔錯了呢?不管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誰能阻止他?
張居正咬咬牙,抬起頭來:“蕭大人,萬歲,臣以為,此事雖可為,但此時還應以苗疆之事為先。
否則萬一事情推行不順利,激化和關外女真的矛盾,先打起來了,若不能速戰速決,豈不讓蕭芹有機可乘?”
所有人都愣住了,徐階和高拱卻暗自一笑,各自轉開目光。
他們倆和蕭風一直保持客氣而不親近的狀態,因此他們的反對是官方的。張居正卻和蕭風私交甚好,因此他的反對就帶著背刺的屬性。
萬歲你看看,他的朋友都看不慣他的做法了,你還不有所警覺嗎?
嘉靖沒什麼警覺,隻是很不高興地看著張居正,他忽然覺得沒了嚴嵩後,大家說話都沒以前好聽了。
“張居正,朕剛說了,此事無需再議!你是聽不懂,還是覺得朕老糊塗了?”
一片尷尬緊張的氣氛中,蕭風看看張居正,又看看徐階和高拱,淡然一笑。
“太嶽所言,也是老成謀國之意。如此我就說次大話,若是因推行此舉,讓蕭芹占了便宜,我來承擔責任。”
嘉靖詫異的看向蕭風,徐階也猛然抬起頭來。
我給你畫的圈又大又圓,你都不肯鑽進來,怎麼張居正畫的圈這麼三圓不扁的,你反而一頭鑽進去了呢。
張居正愕然抬頭,看見蕭風正微笑著看著他,他猛然間明白了。心裡一熱,眼眶發紅。
蕭風如此精明之人,怎會看不出背鍋的風險,可他冒險做出傻事的時候,都是為了保護自己關心的人。
眾所周知,上一次他心甘情願地鑽入圈套,還是為了巧巧和劉雪兒不用上堂受審作證。
堂上的都是人精,片刻思索後,心下了然,然後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看向劉彤的臉上。
劉彤還在暗暗為女婿擔心,感受到熱情的目光,詫異地四處張望,你們都看我乾什麼?我臉上長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