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瑞絕食的過程中,他的奏折就已經到了京城。蕭風當眾宣讀,並表示海瑞其心可憫,其誌可嘉。
京城百官聽完奏折,無不對海瑞切齒怒罵,連帶著把徐階也罵了。要不是徐階想打擊道門,怎麼會有這種狗屁倒灶的事兒發生呢?
徐階也很無語,而且還必須表示讚成。他現在就跟當時的蕭風一樣,而海瑞就像當時的他一樣。
當時他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以天下蒼生為人質,逼得蕭風不得不同意召集道門真人開壇祈雨。
現在海瑞站在比他還高的道德製高點上,表示為了天下蒼生,不能光指望道士,咱們也得做出犧牲。
這大帽子扣下來,誰敢反對?反正徐階是不敢,他捏著鼻子,還得以內閣首輔的身份請求嘉靖準奏執行。
嘉靖倒是無所謂,隻要不讓他下罪己詔,不就是每天多洗一次澡,這幾天不碰女人嗎,這有什麼難的?
至於齋戒,朕是修道之人,沒事自己動不動還齋戒個十天八天的呢,這事兒能難得住朕嗎?
所以嘉靖很痛快地就同意了。於是在真人們還沒到京城之前,百官們被迫每天吃素,並且大中午的跟著嘉靖去天壇曬太陽。
當然不是所有官員都有幸去曬太陽的,蕭風提出,朝廷的公事不能停,每個部門至少得有值班辦事的人。
嘉靖很讚同,然後問蕭風,誰這麼不幸,不用齋戒沐浴跟朕去天壇補鈣呢?
蕭風笑道:“有幸隨同萬歲去天壇祈雨的,當然都得是心最誠,對此事最有信心的臣子。
否則讓那些對祈雨信心不夠足的去了,肯定會影響祈雨的效果。”
嘉靖點頭表示同意:“那麼誰的信心不夠足呢?”
蕭風指了指老丈人:“劉彤劉大人,潘璜潘大人,丁汝夔丁大人等,這些人當日沒有跟著徐首輔來西苑跪請祈雨。
為何呢?顯然都是對此事信心不足的人。既然如此,也不必勉強,就罰他們不必齋戒,留在衙門理事好了。
當日隨著徐首輔在西苑跪請祈雨的,顯然都是對上天信心十足的,那必須都得沐浴齋戒,隨駕到天壇的。”
這番道理絕對沒毛病,潘璜、丁汝夔等人紛紛低頭表示羞愧,其實是拚命隱藏自己肚子裡的爆笑。
劉彤忍得最辛苦,自從聽說要沐浴齋戒後,他愁得都吃不下飯了,連肉骨頭都不想啃了。此時見女婿為自己解了圍,簡直開心得要命。
潘璜從後麵捅了他一下:“羞愧,要羞愧!實在不會就掩麵!”
徐階麵無表情,心裡把蕭風罵了半本家譜。看看那些有幸隨駕的官員們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下次再組織這樣的大型請願活動肯定不容易了。
沐浴很爽,但齋戒很苦,中午的太陽也很毒。嘉靖這麼多年不是白修煉的,曬曬太陽對他來說沒什麼問題。
但百官腹中清湯寡水,被太陽曬得暈頭轉向,心裡不但祈雨,更祈求道門真人們趕緊進京就位,好把他們從坑裡替換出來。
奈何道門真人們一個個腳步沉重,遠沒有上次進京時那麼輕快積極,因此走了好多天才到了京城,此時百官們已經曬得和包有為差不多了。
但百姓們實實在在的被朝廷感動了,他們自發地趕到天壇,哭著給嘉靖磕頭,盛讚嘉靖是明君聖主。
嘉靖雖然曬黑了一些,但他一向都隻是聽臣子們拍馬屁,直接來自於百姓的馬屁聽得很少,此時一聽,竟然十分受用。
本來他對海瑞這個愣頭青的奏折還有些氣惱,此時忽然覺得這也挺好。不管雨下不下,百姓都覺得朕是明君,這不也挺好的嗎?
嗯,海瑞此人,這麼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啊,難怪師弟會提拔重用他,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見一見……
雖然百姓的認可讓嘉靖很嗨皮,但真人們進京的消息還是讓他鬆了一口氣,畢竟他也有點想念後宮嬪妃了。
趕緊祈雨,然後朕就可以結束齋戒了,要知道大旱的可不止是土地啊,後宮也旱得都冒煙了!
道門真人們住在了道錄司給安排的豪華會所裡,一切待遇都是頂級的。
嘉靖崇道,真人們待遇本來就高,何況這次進京是承載厚望,接待工作當然不能馬虎。
可越是這樣,真人們越是愁眉不展。要知道抬得越高,摔得越重啊。嘉靖的期望值越高,失望後怒火就會越大呀!
真人們急切地期待見到蕭風這個主心骨,但蕭風遲遲不來,他們又不敢出門。因為無數百姓圍在會所周圍,希望能見到真人們一麵。
粉絲太狂熱了,真人們就不敢出門,因為他們怕被粉絲們揪住詢問,而他們又不知該如何回答。
“某真人,請問你對明天的天壇祈雨有什麼看法?”
“某真人,請問你對朝廷組織的這次祈雨有什麼評價?”
“某真人,請問你認為這次祈雨,哪位真人是一番,誰的咖位更大一些,祈雨成功主要是誰的功勞?”
這些問題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他們,其實我們也是瞎貓碰死耗子,搞不好還會變成死貓吧。
天黑之後,蕭風終於到了,張天師、馬雲騰和穀虛子一起上前,張天師最為急切,一把抓住了蕭風的胳膊。
“蕭真人,明日天壇祈雨,你有何對策啊?”
蕭風心裡一沉,他其實本來還對張天師抱有一些幻想的,但現在看張天師的表情,明顯是靠不住了。
他看向另外兩位真人,另外兩位也是苦笑著看著他,一臉期待他能拿出萬全之策的表情。
蕭風深吸一口氣:“當著真人不說假活,這祈雨的本事,你們到底有沒有?”
三個真人確實不說假話了,一起搖頭,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張天師難免有些難為情。
“實話實說,這祈雨之術龍虎山是真有過的,隻是從我師祖那一代就時靈時不靈了。
到我師父時,十次能有一次靈。到我這裡時,就更是慚愧,我用的符咒和師父、師祖應該都一樣,卻一次也沒靈過。
所以後來我想來想去,問題應該是出在人身上,而不是符咒身上,我的修行不如師父,師父的修行不如師祖啊!”
蕭風默然點頭,穀虛子無奈歎道:“武當是武修為主,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過道術的。
據說張三豐祖師以武入道,也曾斬殺過妖魔惡鬼,但並沒有傳下來,估計也是後輩修為不夠,傳也接不住。”
馬雲騰歎息道:“其實除了符籙宗之外,清修宗也曾擅長過祈福、驅邪、平瘟一類的道術。隻是也早已失傳。”
蕭風歎了口氣:“如此看來,明日祈雨大會,隻能聽天由命了。”
三位真人異口同聲:“蕭真人足智多謀,此事必有準備,還望告知我等,讓我等心裡也有底啊。”
蕭風苦笑道:“準備肯定是有的,但與祈雨無關。我這些日子一直在幫萬歲做思想準備,讓他明白天意難違。
即使道法通神,也隻能跟神仙商量,神仙同意不同意,那是神仙的事兒,所以祈雨未必能成功。
想來有了這些鋪墊,即使祈雨失敗,萬歲也不會過於失望惱怒,降罪於你們,隻是……”
三個真人剛放下的心被這句“隻是”頓時又提起來了:“隻是什麼?”
蕭風歎口氣:“隻是道門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必然衰落。粉絲們可不會聽你解釋,塌房了立刻就轉路轉黑啊。”
三個真人都聽不明白蕭風的話,麵麵相覷,忽然馬雲騰想起了陶仲文。
“火玄真人呢,他明日也要上天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