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樓裡,高級客房,從紅牌姑娘,到剛進樓的姑娘,一個接一個的走進去,又一個接一個的走出來。
出來的姑娘個個都麵帶緋紅,眉眼含春,微笑之下還都帶著一些難以掩蓋的失望之情。
“鈴鐺姐姐,你也拿到銀子了嗎?”
“嗯,拿到了,一兩銀子。”
“嘻嘻,我也拿到了,也是一兩銀子。真想不到蕭公子還有這樣的愛好,花錢讓人看那種書。”
“你彆胡說,大家都知道,蕭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臉紅什麼?難道他沒給你看嗎?你說,給沒給你看?問沒問你會不會?”
“嗯,問了,不過蕭公子肯定不是那樣的人。這麼多姑娘,蕭公子從來沒碰過誰……”
“哎,你猜會不會,蕭公子不碰咱們,就是因為他隻喜歡高難度動作,你說咱們要不要練練啊。”
“行了吧你,那上麵任何一個動作,都能掰斷你的小蹄子!而且你腿也不夠長啊。
你沒看到那些箭頭嗎,不是光能擺出姿勢就行,還得沿著那個箭頭動呢,你豁出去斷腿都沒戲。”
此時在高級客房裡,隻剩下了兩個跟蕭風關係最好的姑娘。
一個是新任媽媽,給張無心出診過的青樓名醫櫻桃;一個是當年四大紅牌碩果僅存的火姑娘。
兩人都皺著眉頭,看著栩栩如生的二創作品,過了半天,火姑娘才氣呼呼地罵了一句。
“這個老色鬼,竟敢把本姑娘的胸畫到畫上去,等下次他再敢來找我,我拿鞭子抽死他!”
蕭風笑了笑,心想就你那絲絨做成的鞭子,純屬歹徒興奮拳,隻怕你先累死了,也抽不死他。
“你也彆這麼說,藝術來源於生活,畫家嘛,他總不能無中生有,創作時肯定會借鑒日常所見。”
櫻桃看了蕭風好幾次,都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事兒十分的難以啟齒。
蕭風以為她有什麼好主意又不好意思說,於是大膽的鼓勵她。
“櫻桃姑娘,咱們是老相識了。如果你能做這些動作,不妨告訴我。這是正經事兒,不用難為情……”
櫻桃抿嘴一笑:“我是青樓女子,這種事兒有什麼難為情的,不過我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這畫上的屁股是畫兒的,不但形狀一樣,你看這還有顆痣呢,我們一起洗澡時我見過……”
火姑娘一拍腦門:“沒錯,從剛才我就覺得眼熟,就是想不起是誰的來!這個老色鬼!”
蕭風愣住了,頓時覺得這些畫有些難以直視了。
若是以前也還罷了,現在畫姑娘已經是胡宗憲的四夫人了,自己偷偷看人家的屁股……
“媽的,果然是個老色鬼!看來順天府平時管得太鬆了,讓他出去乾私活賺了太多錢……”
櫻桃皺起眉頭,看著桌上的畫兒,還是欲言又止。蕭風心裡一沉。
“你可千萬彆告訴我,這畫上女子的什麼部位是取材自水姑娘的,那我可真的就一眼都沒法看了。”
畫姑娘畢竟遠隔千裡,而且自己和胡宗憲的關係還不算太親近,可張天賜是自己兄弟啊……
“不是的,蕭公子,我又仔細地看了一遍上麵的動作,實在太難了。以我之見,這世上可能隻有兩個人能做到。”
蕭風一愣:“哪兩個人?”
櫻桃的語氣中充滿敬畏:“南有王翠翹,北有李燕娘。當年這兩人在全國的青樓都是出了名的。
她二人都是全才,琴棋書畫歌舞柔術都屬上乘。若是她二人比的話,王翠翹的琴棋書畫更勝一籌,燕娘的歌舞柔術則更高一些。
蕭公子何不找燕娘商議此事呢?想來燕娘肯定不會,嗯嗯,不會拒絕你的,嘻嘻嘻……”
櫻桃笑著說完,火姑娘也連連點頭:“蕭公子,這是真的。我剛進樓時,燕娘教我跳舞,就總罵我笨。
燕娘跳舞時,左腿一抬,到這兒,右腿一抬,到這兒,我卻是鞋能上去腿上不去。”
蕭風遲疑道:“若是燕娘仍在春燕樓,那也沒什麼大問題。
可燕娘現在已經上岸了,又是教坊司官員了。萬一被彆人知道,對她名聲不好……”
火姑娘撇撇嘴:“還名聲呢,也就你自己以為你倆還有名聲。整個京城都知道,你和燕娘肯定是姘頭。
外麵連你倆在這間客房裡用過幾個姿勢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說你倆跑到山上去鑽小樹林……”
蕭風氣笑了:“這不是憑空汙人清白嗎,我們倆不管在客房裡,還是在山上,那都是談工作……”
櫻桃笑道:“真有也好,假有也罷,反正你倆的名聲早就沒了。與其白擔了這個名聲,還不如乾點正經事呢。”
天色漸暗,蕭風在教坊司門口走來走去的,竟然有幾分不知所措。
當年他誰也不敢招惹,唯一一個敢過嘴癮的就是燕娘,因為燕娘那時是春燕樓的媽媽,沒有顧忌。
可現在燕娘好不容易上岸了,當了教坊司的官員,燕娘一定希望人們忘了她的過去吧。
自己現在拿著這樣一本書,說想跟燕娘一起練功,燕娘會是什麼感覺,會不會覺得自己仍然輕視她,仍然把她當一個青樓女子?
燕娘確實是靠自己才脫了奴籍,進入教坊司的。可燕娘能到現在,當上教坊司的二把手,卻也付出了無數的辛苦和努力。
自己去找她,燕娘礙於和自己的情分,多半不忍拒絕,甚至礙於自己的身份,根本不敢拒絕。
這兩個結果,很難說哪個更操蛋,反正都不是好事。
最後蕭風咬咬牙,還是轉身走了。常安他是一定要救的,可他不想用救常安的名義去傷害彆人。
京城不止一個青樓,除了青樓還有勾欄呢,除了勾欄還有半掩門子呢,不是都說高手在民間嗎?
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功夫出色,天賦異稟的姑娘來。檔次低點,模樣差點無所謂,大不了自己先吹燈……
“蕭風,你給我站住!”
蕭風愕然回頭,一眼看見教坊司的門口,一身女官製服的燕娘亭亭玉立,滿臉通紅——不是害羞,是氣的。
真是氣的,燕娘的眼眶裡眼淚都在打著轉,一步步的走向蕭風。蕭風從沒見過燕娘在自己麵前這副模樣,一時有些呆住了。
“你想乾什麼去?”
“去勾欄看看……”
蕭風一不留神就說漏了嘴,燕娘氣得胸脯起伏,眼淚終於守不住了,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你在春燕樓找不到合適的姑娘,寧可去彆的青樓找是不是?
青樓找不到,寧可去勾欄找是不是?勾欄也找不著呢?你還去哪裡找?
找花寡婦?找半掩門子?你寧可找這些女人也不肯找我是不是?我就那麼讓你厭惡是不是?”
蕭風腦子裡就一個念頭,媽的,被人出賣了,不是櫻桃就是火姑娘,也許是這倆人一起乾的!
“不是,不是,我沒有厭惡你,我隻是想,你可能是不願意的,可你又肯定不會拒絕我……”
燕娘瞪大眼睛,氣哼哼地瞪著蕭風。
蕭風手裡捏著那本用線縫好的厚厚的二創書,就像一個被女老師抓住了看小黃書的大學生,有點手足無措。
燕娘伸手搶過那本書,翻了幾頁,臉一下就紅了,抬頭又瞪了蕭風一眼,快速地往後翻,因為這裡麵的動作,越往後麵才越難。
看完最後一頁,燕娘鬆了口氣:“嗯……應該沒問題。不過太久不練功了,我得恢複恢複……”
蕭風笑了笑,他不是那種假正經的人,之前的顧慮是真實的,但現在看到燕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多慮了。
一個人是對這種事兒是被迫接受的,還是欣然接受的,是裝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