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萬歲原諒我心念舊恩,不會降罪於我,我在萬歲心目中的忠心也就一落千丈,大打折扣了。”
蕭風淡淡一笑:“你是什麼時候想到這一點的?你這份心機還敢說老了?還想告老還鄉?”
陶仲文輕歎一聲:“你提醒我萬歲很快就會下旨,我要是再想不到這一點,也不配當你老哥了吧。”
蕭風哈哈一笑,站起身來:“你把我拉來說這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你不是說有好東西給我的嗎,趕緊掏出來吧,我事兒多著呢,忙得要死,哪有空打啞謎。”
陶仲文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來:“這是天心大補丹,老哥知道你最近明裡暗裡不止一個女人了。
這是溫補的藥,不能讓你金槍不倒,但能緩緩進補,男女皆可用,你自己看著用就是了。”
蕭風哈哈大笑,伸手放進懷裡,衝陶仲文躬身一禮,走出密室,向門外走去。
陶仲文呆呆地在密室裡又坐了許久,反複思考著這事兒的來龍去脈,最後才苦笑著搖頭。
“徽王啊,徽王啊,你說你他娘的惹他乾什麼?現在好了,含真餅,以後沒了!”
蕭風走到丹房時,見陶仲文沒有跟著一起出來,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從左右兩個丹爐處快跑兩步,攔住了出口。
蕭風一見兩個丫頭氣鼓鼓的樣子,就頭疼起來,微笑著從懷裡摸出兩塊銀子來,小聲說道。
“一人一塊,拿著買好吃的。我今天懷裡的丹藥真是你們師父給的,不是我偷的,彆那麼小氣。”
清風咬著牙,恨恨地瞪著蕭風:“我們不缺錢花!彆拿我們當小孩子哄!”
明月比清風性子柔和一些,不像清風那麼氣勢洶洶的,甚至有點害怕和蕭風的眼神相對,隻是哼了一聲。
蕭風無奈地收回銀子:“那你們是要乾什麼呀?”
清風偷偷往後麵看看,見陶仲文還沒出來,冷著臉喝問道。
“你這幾天往丹房跑得這麼勤,打什麼壞主意呢?你說!”
蕭風迷茫地想了想:“勤嗎?也就兩次吧,今天不能算,今天是你師父硬拉著我來的……”
清風怒道:“你就是不敢承認是吧?你每次來都鬼鬼祟祟地看我們,你……你不安好心!”
蕭風點點頭:“被你看穿了,我確實是不安好心,想偷你師父的丹藥,厲害,厲害!”
蕭風承認了不安好心,但承認的東西又不太對勁,讓清風明月一陣惱火,又無計可施。
蕭風笑著往門口硬闖,兩個小丫頭到底不敢拿身子擋他,隻好往兩邊讓開一步,剛好讓蕭風擠出去了。
然後蕭風覺得左邊白袍袖子一緊,他轉過身來,清風抓著他的袍子一角,滿臉通紅,手也在發抖。
“你,你最近又寫詩了嗎?”
蕭風苦笑著看著這個情竇初開的小丫頭,心裡忽然一動,想到一個主意。
“寫了啊,上次你師父說我在南京寫的詞冒犯了二位仙童,我就新寫了一首向你師父賠罪。”
清風的手扯得更緊了,明月也抬起頭來,一雙纖塵不染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蕭風,滿懷期待。
“你說,什麼詩,你快說呀!”
“明月破雲出,流水空花塢。
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
清風的手一抖,鬆開了蕭風的袍袖,蕭風衝二人一揖,轉身飄然而去。
此時陶仲文也走了出來,他是故意晚出來一會兒的,就是為了給兩個徒兒留些時間和蕭風說話。
自己的這兩個小徒弟,無端地惹上了這份情絲,自己若強行乾涉,無異於抽刀斷水,白費力氣,還可能讓她們心生埋怨。
所以他乾脆把這頭疼的事兒推給蕭風,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去了結。至於蕭風能怎麼了結,他不管,那是這個混蛋該考慮的事兒。
他若是真對這兩個徒兒有心思,那也不是什麼壞事。自己老了,總有一天要離開皇宮,離開京城的。
這兩個徒兒,總不能跟著自己當一輩子道童,一樣大的巧巧都被雙王提親了,若是她們真與蕭風兩情相悅,自己也算了卻心事。
若蕭風對兩個徒兒無意,那首詞當真隻是個誤會,那蕭風就該早日把話說清楚,免得兩個孩子情根深種,積重難返。
從蕭風這幾次來,兩個徒兒的態度上,陶仲文估計她倆早就想找茬跟蕭風說話了,隻是礙於自己在罷了。
所以這次他故意創造機會,此時見蕭風已走,他才施施然的走出來,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臉詫異。
“清風、明月,你倆跟蕭真人說什麼呢?他懷裡的藥確實是為師送給他的,這次不是他偷的……”
兩個小丫頭垂頭喪氣地回到左右兩個丹爐旁,慢慢的扇著扇子,假裝被丹爐裡的煙熏到了眼睛,偷偷的用袖子擦眼淚。
陶仲文走到左邊的丹爐旁,輕輕拍了拍清風的頭。他知道明月心胸更開闊一些,最難受的肯定是清風。
清風終於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拿著陶仲文的道袍袖子捂著臉,哭得一抽一抽的。
陶仲文知道她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就看向明月,明月也在揉眼睛,不過比清風克製得多。
“明月,你是好孩子,你跟師父說,蕭風是怎麼說的?”
明月努力的平穩氣息,裝作若無其事的把蕭風的詩念了一遍。陶仲文咂摸著這兩句詩,暗自歎息。
清風和明月讀書並不算多,大多是自己教授的道教丹鼎類經書,文學水平不算高。
可這兩個孩子瞬間就明白了蕭風詩中的意思,可見相思中的女孩兒,心思多麼敏銳,情緒多麼敏感。
陶仲文招手把明月也叫過來,自己蹲下來,一手摸著一個孩子的頭頂,溫和地勸說。
“你們的心思,師父都明白。可世間萬事不可強求。蕭風不是聖人,但他有自己的原則。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明月在天,空照花塢。明月啊,他從心裡就沒把你當女人看,隻當孩子看。
天書有字,大道淵深,清風不識,翻之無用。清風啊,他這本書太艱深了,你看不懂,不必強看。”
清風哭得更厲害了,明月也默默垂淚。少女的愛戀就是這麼奇怪,明明聽到那首詞才沒幾天啊,怎麼會感覺這麼委屈?
難道是過去的幾年裡,他每次走進丹房時,自己已經在悄悄地關注他了嗎?
難道是每一次罵他偷丹藥,罵他欺負師父時,自己已經在漸漸地喜歡他了嗎?
難道是每一次聽人說起他南征北戰,九死一生,就已經在悄悄地擔心他了嗎?
難道是每一次聽人說起他鏟奸除惡,不畏強權,就已經在悄悄地愛慕他了嗎?
所以雖然自己察覺到喜歡上他隻是這幾天的事兒,其實這份感情已經在心裡醞釀三年了嗎?
自己為什麼非要拉住他啊,自己為什麼非要問個清楚啊?這三年裡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心動,就這麼戛然而止了嗎……
陶仲文看著兩個孫女一樣的徒兒,在自己懷裡哭得傷心,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這個混蛋每次來我這裡,乾嗎都穿得那麼乾淨?乾嗎臉都洗得那麼白淨?乾嗎表現得那麼瀟灑?存心的吧!
“不哭了,清風不哭了!三條腿的蛤蟆……嗯,這個,也不是就肯定沒希望了。”
兩個女孩兒抬起頭來,眼淚汪汪地看著師父,陶仲文咬咬牙。
“等你們再長大一些,也許他的眼光就變了呢。這家夥是個好色之徒,你們好好吃飯,長大了就好了。
清風你好好讀書,多學點學問。他其實挺孤單的,身邊女人雖多,真正能理解他苦楚的並不多。
等你真正能讀懂他這本書,能理解他內心的那一天,沒準你趕都趕不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