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不肖子孫(1 / 2)

大明測字天師 萬裡秋風 10271 字 3個月前

屋裡一片死寂,就像時間被凍結了一樣。這初秋的夜裡,竟然帶出了一絲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老道緩緩地轉動腦袋,豎起耳朵向周圍聽了一圈。蕭風淡然地看著他。

“不用聽了,以你我二人的耳力,這京城中應該沒有誰能在這屋子外麵偷聽而不被發現的。”

老道苦笑著看著蕭風,就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一般。他沒有抵賴,也沒有辯解,隻是滿臉的無奈。

“按理說,這事兒怎麼懷疑也不該懷疑到我身上吧?你是怎麼猜到的?”

蕭風淡淡的說道:“徐璠說這信是彆人悄悄送給他的,他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就請我幫他測字。

他寫了個信箋的‘牋’字,我告訴陸炳,我測不出來。陸炳就繼續嚇唬徐璠,把他嚇暈了。

我等陸炳走後,又折回去了一趟,趁著徐璠還沒醒,給他蓋了一份賣身契的手印。

當然,他就是醒著,我也有辦法把他再弄暈過去。正如徐璠所說,順天府大牢是我的地盤。”

老道往自己的酒杯裡倒酒,目光盯著那道酒線:“其實你已經測出來了,對嗎?”

蕭風點點頭:“我測這個字時感覺十分艱難,開始時我還真以為是徐璠從心裡不想讓我測呢。

但後來我還是測出來了,這才發現感覺艱難,是因為這次測字的事,竟然與我有關係。

我是不能給自己測字的,而彆人所測之事,與我的關係越密切,我測起來就越艱難。

‘牋’字左‘片’右‘戔’,‘戔’為雙‘戈’,‘戈’字是‘我’字的半邊,也正說明寫信者是我的身邊之人!

‘牋’字左‘片’右‘戔’,‘片’與‘騙’同音,寫信者應該當過騙子。

‘戔’字古義有‘賊’之意,寫信人應該還當過賊。但‘戈’字乃‘我’字去了‘手’,此人已經洗手不乾了。

我身邊的人,當過騙子,也當過賊,現在還洗手不乾了,又有那麼好的輕功,能把信神不知鬼不覺地送給徐璠。

二當家的,你說說,這個人,很難猜嗎?”

老道苦笑道:“不難猜,難怪你告訴陸炳測不出來,你隻要說上兩句話,陸炳就全明白了。”

蕭風目光灼灼的盯著老道:“所以,這件事你從何得知?你又為何要寫信給徐璠?”

老道顫顫巍巍地拿起酒杯來,一飲而儘,目光隔著窗戶,看向外麵,就像看著遙遠的過往一樣。

“為什麼?我還想問你為什麼呢。為什麼你不對嚴黨官員斬儘殺絕?為什麼你心裡總裝著大明國運?

你爹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夏言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曾銑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

巧娘一家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蘭娘一家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胭脂虎和如玉是怎麼死的,你都忘了嗎?

嚴黨,不是嚴嵩父子,嚴黨是一大群追隨嚴家的官員!

嚴黨的惡行,不隻是嚴嵩的權利,不隻是嚴世藩的狠毒,還有那一大群無恥之徒!

憑什麼呀?憑什麼嚴嵩父子一死,那些官員就可以摘掉嚴黨的帽子,重新變成無罪之人了?

我不允許,我要讓嚴黨官員一個個地都死掉,我要讓他們後悔,為什麼當初會跟著嚴家父子一起作惡!”

蕭風靜靜的看著老道,眼睛裡流露出深深的無奈和疲倦,他忽然感覺好累。

“有罪的,自然要查,貪腐的,也自然要查。可並不是嚴黨官員都有罪,都貪腐。

嚴黨官員中,有很多是做實事的,也有很多是被迫為之。如果把嚴黨官員一網打儘,必將天下大亂。

一間房子,如果要換那根頂梁的柱子,就一定要先有一個可以替換的,支起來,才能換下來。

如果新的柱子沒有支好,就一錘子砸斷了原來的柱子,那整間房子就會一下子塌下來,砸死住在裡麵的所有人。”

老道直愣愣地看著蕭風:“嚴黨裡有好人?你說兩個出來我聽聽!”

蕭風苦笑道:“胡宗憲在認識我之前,就是嚴黨旗下的官員。俞大猷若不是先見到了我,隻怕也脫不了這層關係。

楊繼盛是眾人公認的嚴黨官員,他一路升官就是嚴嵩提拔的。丁汝夔雖然後來跟嚴嵩對著乾,開始可也是嚴嵩提拔過的。

嚴嵩大權獨攬也有七八年了,在我出現之前,幾乎多半數的朝臣身上都有過嚴黨的標簽。”

老道默然不語,隻是一杯杯地喝酒,蕭風默默地看著他,忽然說道。

“我現在明白了,你把信交給徐璠,就是料定了徐璠會用這封信興風作浪。

他當初剛被我挫敗,一定會想辦法報複我。而他最好的報複方式,就是幫徐階壯大力量,以對抗我。

隻要徐璠露出信來,固然會逼得嚴黨官員站隊,但萬歲和陸炳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追查到底。

事實也是如此,徐璠喊出那句‘江南龍鳳店’之後,不但兩個鐵杆嚴黨,柳台和談同下了詔獄。

還有一大群嚴黨官員被陸炳以各種理由抓捕,越是與嚴家親近的,被抓的就越快。

二當家,你這份心機,可不僅僅像一個浪跡江湖的賊啊,更不僅僅像一個善堂的院長。”

老道苦笑道:“那你覺得我像是個什麼人呢?”

蕭風忽然笑道:“這封信是你在嚴家敗落後,偷偷潛入嚴府偷出來的。錦衣衛雖然抄過家了,但他們的手藝不如你。

你最終還是在他們沒發現的密室暗格中找到了些金銀和這封信。金銀你花了,信你給了徐璠。

至於理由嘛,嚴世藩勾結苗疆蠱女,曾誣陷小冬是夏言後人,差點把你害死在詔獄裡。

所以你想報仇,就借著徐璠的手,把這件事兒散播出去,目的就是為了讓陸炳懷疑是嚴世藩乾的,好殺了嚴世藩的兒子。

至於後來這事兒引發的後果,一開始你全都沒有想到,記住了嗎?”

老道愣住了,呆呆的看著蕭風,隨即低下頭,全身微微發抖。

蕭風歎了口氣:“陸炳機警過人,那晚上我測字不成功,他應該已經起了疑心。

我若測出來,又不肯說,那送信之人必然是與我關係緊密之人。

而我身邊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送信的,你的嫌疑最大。陸炳早晚會想到,到時一定會找上你的。

到時你就這麼說吧。陸炳信或不信,隻能看天意。上次我能從詔獄把你救出來,這次卻未必了。

或者你也可以走,如今大明聯邦屬國眾多,將來都會派遣漢民去居住融合,你隨便找一個地方生活吧。

但小冬你不能帶走。若帶走了小冬,這事兒隻怕就瞞不住了。隻是你自己走,他們還未必能想到太多。”

老道抬起頭來,苦笑道:“這麼說,你猜出我是什麼人了?”

蕭風淡淡的說:“你送這封信,其實是一箭雙雕。其他人,甚至包括陸炳在內,現在都隻看到是嚴黨官員倒黴。

其實倒黴的不止是嚴黨官員,這件事對陸炳也同樣是個坎兒,隻是他還沒有察覺罷了。

這麼多年,陸炳第一次被廷杖,甚至連陸繹都因此有些動搖了對皇帝的忠心。

所以,你要對付的不止是嚴黨,還有陸炳。對陸炳和嚴黨都有仇恨,還能知道那件事的人,身份並不難猜。”

老道頹然放下酒杯:“怎麼什麼事兒到你這裡,就都變得那麼簡單容易了?

這事兒明明那麼複雜,連陸炳和嘉靖此時都蒙在鼓裡。可聽你這麼一分析,又好像確實很簡單一樣。

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服氣,你也不用打啞謎了,你就說吧,我究竟是什麼人?”

蕭風淡淡的說:“你應該是夏家的人。按你的年齡,應該和夏言是一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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