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槍響,空鏡和尚全身一震,低頭詫異地看著胸前湧出的鮮血,嘴裡也吐出了血泡泡。緩緩地倒了下去。
護衛們並沒有感覺,他們的注意力都在俞大猷身上。直到底下搭人山舉盾牌的倭寇們發現不對勁,才驚恐地大喊起來。
蕭風從黑暗中衝出來,幫著俞大猷撕開一條通道,大喊一聲。
“成了,快跑!”
此時大部分護衛已經跑回去查看空鏡和尚的情況,剩下的幾百人瘋狂追殺兩人。
好在戰場混亂,火把的光芒照射畢竟有限,兩人功力深厚,跑得比那些護衛快得多,借著黑暗的掩護,總算逃掉了。
目標達成,雙方夜戰也都損失慘重,倭寇和大明軍隊都陸續撤出了戰場。留下了滿地的屍體和讓人睜不開眼睛的血腥味兒。
織田信長呆呆地站在空鏡和尚的屍體旁邊,兩眼血紅的瞪著那些垂著頭的護衛。
“八嘎!一千人!一千人的衛隊,竟然還讓刺客刺殺了空境大師!對方隻有兩個人而已!廢物,都是廢物!”
織田信長十分苦惱,他最清楚空鏡和尚的威力了。倭寇能在戰爭前期占據優勢,打得明軍節節敗退,至少有一半靠的是空鏡的誦經。
如今空境死了,自己要想光靠口號和宣傳工作鼓舞大家的士氣,不但效率低,而且效果也差。
原本以為自己帶著三十萬大軍全力一擊,可以在一個月內占領南京,三個月內滅亡大明。
可現在看起來,這場戰鬥搞不好要打成持久戰啊。雖然日本為了這次戰鬥,掏光了全部家底,糧食補給暫時還夠用。
但大明在沿海地區且退且搬,把糧食都運走了,以戰養戰的計劃已經很難實行了。如果真的打成持久戰,自己必敗無疑。
戚繼光也是這麼認為的,他興高采烈地看著渾身是傷,躺在床上的俞大猷,大聲說道。
“俞兄,你這一身傷太值了!倭寇沒了那妖僧,戰鬥力必然大減。
他們的三板斧沒砍倒咱們,就該咱們動手了!他們的人補充很難,咱們卻可以繼續調撥軍隊。
他們的補給也很難,咱們卻可以從全國調運補給過來。這一戰,咱們已經贏了!”
俞大猷哼哼一聲,表示很欣慰。
他在混戰中差點被一個倭寇一刀割喉,幸虧他眼疾嘴快,在手腳都忙著的情況下,用牙齒咬住了刀尖,乾掉了對手。
也不知道那個倭寇的刀是殺人多了,沾染了細菌,還是這家夥忍者出身,刀上有毒。
反正俞大猷的嘴腫了,說話都費勁,發音不重的字,聽起來都像是哼哼。
蕭風也受了傷,不過比俞大猷要輕得多。
這倒不是說他的功夫已經比俞大猷還好了,而是他打死空境去幫忙時,俞大猷已經以一己之力對抗那群護衛有一陣子了。
在後麵撤退的過程中,由於他們深入敵後,儘管有黑夜的掩護,他們還是遭遇了幾次廝殺。等他們迂回到明軍營地時,天已過午了。
包紮好傷口,又吃了點東西,天色已近黃昏。除掉了心腹大患,讓三人都很嗨皮,戚繼光更是覺得勝券在握。
蕭風卻沒那麼樂觀,這幾天仗打下來,他覺得倭寇的戰鬥力確實要比之前強很多。
空鏡的魔經雖然是一大因素,但織田信長的指揮也同樣不可小視。這是個軍事奇才,與戚繼光堪稱棋逢對手。
“咱們能想到的事兒,織田信長一定也能想到。既然是必敗之局,他一定不會坐以待斃,那麼接下來他會怎麼做呢?”
戚繼光眼睛一亮:“蕭兄,要不咱們測個字吧,看看倭寇下一步會怎麼行動?”
蕭風苦笑道:“估計沒用。倭寇要怎麼行動,那是織田信長心裡的事兒。
咱們雖然是織田信長的敵人,但這是兩軍交戰,不是一對一的生死相搏,關係不如私仇那般緊密。
所以我估計測不出他要乾的事兒來。你要不死心,咱們可以試試。”
戚繼光果然不死心,拿過紙來寫了個織田信長的“織”字。(“織”的繁體字)
“蕭兄,我要測測倭寇接下來要乾什麼,或者說,織田信長接下來要乾什麼。”
蕭風拿著這個“織”字看了很久,累得臉色蒼白,最後還是無奈地放下了。
“我猜得沒錯,你和他之間,沒有什麼緊密關係,真的是測不出來啊。”
躺在木板簡易床上,形似木乃伊的俞大猷忽然福至心靈,趕緊表達意見。
“戚哼哼,你可以哼你哼哼接哼哼會哼哼哼,反正哼哼哼哼哼哼哼,你肯定哼哼哼哼哼。”
蕭風和戚繼光都一頭霧水的看著俞大猷,俞大猷急得滿頭是汗,努力的甩了兩下自己肥大的舌頭和嘴唇,再次發音。
“戚——繼——光,你可以哼你哼哼接哼哼會哼哼哼,反正哼哼哼哼哼哼哼,你肯定哼哼哼哼哼。”
戚繼光差點吐血:“俞兄,你努力的重點錯了吧,我們是不知道前三個字兒嗎?我們不知道的是後麵的字兒!”
俞大猷快急哭了,他深呼吸,平心靜氣,讓自己平和下來。
他發現自己越大聲,發音就越模糊。他乾脆招手把來那個人叫到身邊,用悄悄話的音量努力發音。
“戚繼光,你可以測你接下來會乾什麼,反正織田信長乾什麼,你肯定也得乾什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蕭風和戚繼光都震驚的看著俞大猷,就像三人中最笨的臭皮匠,忽然自己變成諸葛亮了一樣。
這眼神讓俞大猷很不爽:“師父,戚哼哼,這樣哼哼我哼哼哼,我也是哼哼哼哼好哼好。”
兩人沒心情再猜俞大猷的填字遊戲了,戚繼光馬上說道:“蕭兄,我要問接下來我要乾什麼!”
蕭風拿著那個字,看了一會兒,臉色蒼白地說道:“太籠統了,得具體點!現在與平時不同。
你現在是統兵大將,每天發號施令,要乾的事兒成百上千,每一件都是重要的事,根本就沒法測啊。”
戚繼光想了想,他也忽然聰明了一把:“我要問,接下來,我會去哪裡?”
戚繼光身為統兵大將,絕不可能離開軍隊。軍隊去哪裡,他就會去哪裡,反之亦然。
如果蕭風告訴他哪裡都不會去,就在原地,那他就會繼續跟倭寇在此地鏖戰,說明倭寇也會繼續廝殺。
若是他要去彆的地方,那一定是軍隊要開拔。軍隊開拔,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倭寇有新的動向。
俞大猷滿意地哼哼一聲,表示讚賞。蕭風也點點頭,再次拿起那個“織”字,這次他終於開口了。
“‘織’字左‘糹’、中‘音’、右‘戈’。
‘糹’為‘絲’之義,你要去的地方,當為滿城錦繡之地。
‘音’者,音樂之意,你要去的地方,乃音樂興盛之地。
‘戈’字自然是兵戈之象,你是要去那裡打仗的。”
戚繼光愣住了:“絲綢眾多,音樂興盛,接下來我要去這樣的地方打仗?南方這樣的地方倒不算少……”
蕭風原本蒼白的臉色現在又白了三分,聲音中帶著極大的憤怒的痛恨,顯然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織’字本義為紡織,紡織是女子專為之事,這個城中,女子眾多。
但‘織’字中‘絲’隻占一側,‘音’卻占在中間,這個城中的女子,歌姬要比織女還多。”
戚繼光張大了嘴:“歌姬眾多,滿城錦繡,那不就是……”
蕭風點點頭:“‘十裡胭脂淘作水,半城錦繡織為天’,這是南京城,是金陵城,是應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