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是早一點知道,我還能想辦法做些安排,可現在才知道,錦衣衛沒準都已經到了,來不及了。
不過你放心,你並未參與過那次夏言餘黨案,是我讓你娶的她。而且你娶她之時,萬歲已經赦免她的一切罪行了。
隻是有一點,我再叮囑一次,她就是胭脂虎,不管誰問,她都是胭脂虎,永遠都是。”
俞大猷想了想:“既然錦衣衛已經盯住我家了,我若能找到小冬,把小冬藏到哪裡去呢?”
蕭風淡淡的說:“你以運送傷兵,挑選精銳為名,帶著軍隊回應天府。若能找到小冬,就把小冬夾在軍隊中帶到應天府外。
應天府城南三十裡處有一家酸辣魚酒樓,你回城時剛好路過,可以吃一頓。
酒樓老板和夥計都是苗人,是苗疆臣服大明後開起來的。那是大土司家的生意。
你把小冬交給他們,他們自然有辦法把小冬帶到苗疆去暫避起來。”
俞大猷連連點頭,苗疆雖然已經設立了官府和學宮,但畢竟是十萬大山,草長林深。
大土司要想藏個人,就是朝廷派十萬大軍去天天搜查,也肯定找不到。
俞大猷離開後,蕭風讓戚繼光去安撫軍心。因為今天這一幕,大部分軍士都看見了,難免胡亂猜疑。
大戰在即,軍心不可亂,士氣不可泄,而這一套,戚繼光是他們中最擅長的,天生的帥才。
當屋裡隻剩下蕭風和胡宗憲的時候,兩人都沉默了。胡宗憲幾次想開口,最後終於輕聲道。
“蕭兄,你說這一切,會不會是……”
蕭風抬頭看著胡宗憲,兩人目光交彙,胡宗憲停住了,蕭風淡淡的說。
“你是想說,會不會是萬歲自編自演,對嗎?”
胡宗憲一哆嗦,他知道蕭風機智過人,但沒想到蕭風反應得這麼快。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咬咬牙,低聲道。
“這麼隱秘的事兒,白蓮教未必能查得出來,但錦衣衛卻不好說。甚至,可能性更大!
這場國運之戰打贏了,你的威望已經達到了巔峰。如今朝中武將,民間百姓,提到大明天師,尊崇之情甚至超過了萬歲!
你手握天下兵馬,單是這江南之地,就聚集了幾十萬大軍。我和俞大猷、戚繼光又都與你交情深厚。
說句不好聽的,你若真有反心,登高一呼,沒準就能占了南京,與朝廷兩分天下。
即使這樣,也還算好,畢竟你又不姓朱,俞大猷和戚繼光也未必會幫你造反。你的一舉一動,錦衣衛也一直盯著呢。
可你若到了日本,天高皇帝遠,再無人能管。你獨占一國之地,以你的能力,自然比蕭芹更強。
幾年之後,你若也帶著幾十萬大軍卷土重來,若是拿著你畫的那個什麼馬克沁之類的,誰能抵擋?
一念至此,若是再有人從旁挑唆,萬歲豈能不心驚?但要奪你兵權,萬歲總要找個借口。
這首詩一出,萬歲先奪你兵權,再以欺君之罪抵消你的功勞,甚至殺了你,天下誰能說出什麼來?”
蕭風閉目沉思,一言不發,他知道,胡宗憲的話裡帶著試探,致命的試探。
胡宗憲自從那五兩銀子事件之後,對蕭風再也沒有起過貳心,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野心了。
胡宗憲的野心來自於他的能力,他的能力太強了,以至於讓他看不起這個朝廷中的大部分人。
他的自傲和嚴世蕃還不同,嚴世藩是自恃才高而為所欲為;胡宗憲卻是希望大展宏圖,流芳百世。
胡宗憲從沒想過當皇帝,但他希望能有個理想中的皇帝,對自己極其信任,讓自己放開手腳,建功立業。
嘉靖肯定不是這樣的皇帝,他兒子也未必是,所以,要是蕭風能當皇帝就好了……
這番心思,胡宗憲是自然不會明說的,蕭風即使聽出來了,也不會搭茬,隻是輕輕一句,扭轉了話題。
“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全是壞事。按你所說,就是當初的整件案子,錦衣衛暗中都已經查清了。
萬歲知道一切,知道二當家是夏家人,知道小冬是夏家後人,知道我算計了嚴世藩,但他都隱忍不發。
那這次他也不過是用這件事來對付我一個人,達到目的即可,不會真正傷害其他人。
可我擔心此事並不會這麼簡單,因為我了解師兄,他有這樣的心機,卻不是這樣的性格。”
胡宗憲心裡暗歎一聲,他剛才的試探已經是踩在懸崖邊緣瘋狂蹦迪了,既然蕭風不接茬,他也馬上裝作那都是無心之語。
“蕭兄何以覺得我的推測有誤呢?萬歲並非不能隱忍之人,當初嚴黨所為欺君之事,萬歲並非全然不知。
隻是嚴嵩父子為可用之人,萬歲才一直隱忍不發,直到蕭兄你橫空出世,取代了嚴嵩父子的作用。
萬歲這才順水推舟,借你之手,將嚴黨掀翻。以此為鏡,現在你是他第一得用之人。
他對你在夏言餘黨案中的欺君行為隱忍不發,等到有用的時機拿出來用,難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嗎?”
蕭風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若是對我,師兄自然可能會如此做。但對其他人,他卻不會無動於衷。
若是他早已知道此事真相,他就算隱忍,也絕不會是那種態度。師兄這個人,對於欺騙他的人,是很敏感的。
而且師兄是個不受委屈的性格,就算心機深沉,但他能裝作不恨一個人,卻裝不出喜歡一個人來。
夏言餘黨案前後,他一直都很欣賞張無心,對常安也疼愛之極,毫無變化,這是裝不出來的。
戰飛雲此後還升了官,二當家和小冬也並沒有受更多的監視。這不符合師兄的心性。”
胡宗憲想了想,微笑道:“蕭兄所言雖然不差,但我卻有一條,就可以證明此事確實是萬歲所為。”
蕭風笑了笑:“我雖不知道你的一條是什麼,但我也有一條,可以證明此事絕非師兄所為。”
胡宗憲指著那首詩道:“天若憐我忠君誌,靈顯仙字石內尋。
如今萬歲發難了,就說明他確實在仙字石內找到了證據。
那仙字石很早就放入了萬歲的精舍裡,守護何其嚴密?若有人存心陷害,如何能將證據放進去?
所以我說此事,大概率是萬歲自編自演的,便是由此而來。”
蕭風心裡暗想,胡宗憲的心機確實非凡人可比,這一點也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師兄到底是在仙字石裡看到了什麼顯靈的現象,讓他相信了這首詩中的事兒呢?
“老胡,你說的這一條確實也是我難解之事。但我說此事絕非師兄所為,最關鍵的一點還在二當家的身上。
你想想,若是陸炳早就知道二當家的身份,當徐璠喊出那句‘江南龍鳳店’後,陸炳還會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嗎?
他第一時間就會把目光盯在二當家身上了,而不會去冒險折騰嚴黨官員,還挨了一頓棍子了!”
胡宗憲愣住了,他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忍不住皺眉沉思了起來。
就在此時,胡宗憲在應天府的另一個心腹胡全衝了進來,還回頭回腦的看著外麵的錦衣衛。
胡宗憲沉著臉:“胡安剛回去,你怎麼又來了,府裡有事兒怎麼辦?你們倆在路上遇見了嗎?”
胡全單膝跪地:“大人,小人自然知道,我倆該有一個留在府裡的,可京城入世觀又來了一封紅漆信。
小人怕耽誤大事,故此未等到胡安回來,就急匆匆啟程了。四夫人說府中之事她會先照應著的。”
胡宗憲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會照應個……算了,把書信給我,估計胡安也該到府了。”
又是一個紅漆紙卷,蕭風拿過來打開,胡宗憲在旁伸著脖子看。
那是一行字,和前麵那首詩背麵的字跡一模一樣,字的後麵畫著一個太極圖。
“千年懷我略正,是否歸去,遲正。”
「要票不要臉,催更繼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