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情深義重的孩子,誰能不格外地心疼一點呢?萬歲你那麼多孩子,不也是最疼常安嗎?”
嘉靖感覺老道今天的每句話,都懟得自己無言以對。若是以往,他早就讓人把廷杖拎出來了。
可今天他也明白,老道既然敢來,就不會怕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問個明白,因此也隻能壓住火氣。
“好,就算小冬不是夏家人。可那詩中所寫的,你們和蕭風串通一氣欺君,總是事實吧?
蕭風為了救你和小冬出來,為了陷害嚴世藩,夥同安青月、胭脂姐妹、曾造辦一起欺君,難道不是真的?”
老道哈哈大笑,聲震屋宇,笑得嘉靖臉色鐵青,笑得滿屋人人變色。
黃錦和陸炳對視一眼,暗暗叫苦。老道啊,我們知道你不怕死了,可你也沒必要主動找死吧。
就衝你這一笑裡充滿的嘲諷之意,你不管是有罪沒罪,最後都是死定了,做人何必這麼不留餘地呢?
嘉靖多年修道不是白修的,他竟然仍能沉得住氣,直到老道笑得快沒氣兒了,才冷冷地開口道。
“怎麼,詩中寫得明明白白,你難道還想否認嗎?”
老道總算是笑不動了,但他看著嘉靖的眼神中,仍然帶著嘲笑。
“詩中寫的,你就信了?萬歲啊,蕭風平時還總跟我說你聰明睿智,我怎麼感覺不對呢?”
嘉靖深吸一口氣:“這些事兒,本就無人可知。嚴效忠若不是從地府還魂,又如何能知道?為何不可信?”
老道笑道:“當日嚴世藩在世時,就曾經這樣說過。當時大家就知道他是狗急跳牆,胡編亂造。
怎麼現在他兒子一死,萬歲反而就覺得那些屁話是真的了?就因為嚴效忠挨了一劍之前已經死了兩天嗎?”
嘉靖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個死了兩天的人,出現在京城街頭撒絕命詩告狀申冤,難道不可信嗎?”
老道搖頭道:“這有何難,不過是提前弄死他,然後屍體偷偷運入京城,再捅上一劍罷了。
錦衣衛隻是看見他站著被捅了一劍,捅之前是不是活著,誰又能知道呢?對吧,陸大人?”
嘉靖的眼角掃向陸炳,陸炳誠實地點點頭。
“他被劍刺之前,並不知其死活,隻是有錦衣衛說半夜巡街時曾在街頭見過相同衣著的人。”
老道嘲諷地笑道:“所以隻要有人穿上嚴效忠的衣服,半夜時在街上晃一圈,被巡夜的看見罵幾句。
第二天早上屍體扔上街頭捅一劍,這地府還魂的大孝子故事就天衣無縫了是吧?難道現在人都這麼好騙了嗎?”
嘉靖沉默片刻,緩緩道:“就算嚴效忠的屍體可以作假,嚴世藩也曾對你們偷梁換柱之事做過猜測。
可你是夏家人這件事兒,何其隱秘?那是誰能編造得出來的嗎?你自己也說過,此事幾乎無人知曉。
你的族人不知道,朕的錦衣衛不知道,難道嚴效忠能知道?還是把嚴效忠的屍體帶進京城的人能知道?”
這個問題就是整件事兒的死穴了,也是所有人心中,最難以解釋的一點,嘉靖自信老道也無法解釋。
可老道卻似乎早就知道嘉靖的疑問,他輕歎一聲,再次聳了聳肩。
“不錯,此事幾乎無人知曉,但有一個人卻是知道的。”
嘉靖頓時精神了,心說你要是說這個,那我可就不困了,憑良心講,我也不希望這事兒是閻王搞的鬼呀。
“誰?誰知道這件事兒?”
老道的手無法抬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隻好把手指往上指,再把腦袋往下勾,努力讓自己的指尖和鼻子隔空相對。
“我。我知道這件事兒。”
嘉靖大怒:“混賬,大膽!你竟敢消遣朕!你這不是廢話……”
嘉靖忽然停住了,他死死的盯著老道,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他明白老道的意思了。
“你是說,那首詩是你寫的?”
老道點點頭:“不錯,不但那首詩是我寫的,嚴效忠也是我殺的。
萬歲你想想,除了我,誰有本事把嚴效忠的屍體無聲無息地背進城裡來呢?”
嘉靖和他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他們曾經猜測過很多,也認真考慮過此事雖然看似靈異,但更可能是有人裝神弄鬼。
可他們就是猜破腦袋,也從沒有人腦洞大開的猜測過此事是老道所為。
原因很簡單,這是會害死蕭風、害死小冬、害死安青月、害死張無心、害死戰飛雲的毒計,老道為何要這麼做呢?
而且最扯淡的就是,這件事兒最直接害死的人不是彆人,就是老道自己,其他人就是要死,他也得死在前麵。
一個人再不怕死,也不該不怕到主動想死的程度。
而且就算一個人真的想死,也不該拉這麼多好朋友墊背吧,難道他瘋了嗎?
陸炳第一個表示反對:“這不可能,就算你的輕功極高,能背著嚴效忠的屍體進城。
可嚴效忠確實是死在武當劍法之下!這一點張無心是確認過的!”
老道冷笑道:“小冬是張無心的得意弟子,張無心在入世觀裡幾乎是手把手地教小冬功夫。
貧道的武功雖然不行,但有心偷學兩招,也不算有多難吧。何況我又不是用那功夫殺人。
我不過是在一具不能躲閃的屍體身上刺一劍,有什麼難處?我還不至於笨到那個程度吧。”
陸炳皺眉道:“就算嚴效忠的屍體不會躲閃,可那個被刺死的錦衣衛卻是活人吧。
他同樣被一劍刺死,這怎麼解釋,你的功夫何時變得這麼厲害了?”
老道笑道:“此事說起來確實也有趣,那個錦衣衛看來跟張無心還有幾分交情。
天色黑暗,他隻憑衣服,就相信我是張無心了。所以他壓根就沒想到我會對他出手。
他還以為是張無心在抓犯人,想上前幫忙呢。你沒見到他被我一劍刺死時的表情,要多意外有多意外啊。”
陸炳沉聲道:“這麼說,在安府屋頂上喊話,把張無心引到主街上的人,也是你?”
老道點頭笑道:“不錯。除了我,還有人能有這份輕功嗎?我本來沒想殺錦衣衛的。
我隻是把嚴效忠的屍體布置好,就想去找張無心,可偏偏撞上了那個錦衣衛,怕他耽誤時間,才順手殺了。
然後我到安府喊話後,看著張無心上了主街,就知道下麵沒我的事兒了,你們自然會亂起來的。
我就偷偷出了城,跑回入世觀,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直到老拐買菜回來,告訴我……嗯,城裡的事兒。我才假裝驚慌,讓小冬逃走,自己隱藏起來。”
嘉靖忽然道:“就算你前麵都說得通,可詩中的最後兩句:天若憐我忠君誌,靈顯仙字石內尋。
仙字石內的東西是什麼?你知道嗎?你若不知道,前麵說的一切都是你在胡說八道!”
老道哈哈大笑:“那是我放的,我有什麼不知道的?不就是一條秋刀魚,肚子裡有個白帛嗎?
你還真以為那是徐福寫的字嗎?告訴你吧,那是我讓嚴效忠寫的字!
我聽蕭風說過那仙字石的傳說,所以很早之前就找過嚴效忠,讓他寫了字,準備好魚,扔進了窟窿裡。
仙字石被放進你這精舍之後,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了,那魚自然是石頭還在入世觀時我提前放進去的。
嚴效忠一直在等著我的召喚,實話說,我既擔心那條魚會死掉,也擔心嚴效忠活不到今天。
幸虧老天有眼,那仙字石果然神奇,這這麼久了魚也沒死。而嚴效忠也算爭氣,一直撐著活到現在!”
陸炳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本來陸炳以為老道會說那張布條上的字是自己寫的,那他就會讓老道當場寫一遍,比對一下字跡。
可老道說那字是嚴效忠寫的,這就死無對證了。他總不能把嚴效忠揪起來寫幾個字看看吧。
嘉靖一生中說話都沒結巴過,可此時他卻不由自主地結巴了。
“你胡說……你這是……怎麼可能……你是瘋了嗎?你這麼做,到底是圖什麼呀?”
「昨天沒喊點催更和投票,數據就不如前幾天好,看來還得天天喊,不喊你們興奮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