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看見了一麵牆上,掛著清朝曆代皇帝的畫像,他就一張張地看,估計心裡在跟祖宗賠不是,朕把江山弄丟了……
最後他在光緒帝的畫像麵前站住了,對旁邊的講解員說:“這個畫不是光緒帝,這是醇親王,你們弄錯了。”
講解員拿不準,就請來了專家,專家很不屑地問溥儀:“你是研究曆史的專家嗎?”
溥儀肯定不是,他之前的工作和現在的工作都不包含這項內容。因此很老實地搖搖頭。
專家就更不屑了,告訴溥儀:“這是我們專家研究的領域,我們是不會出錯的,外行人不要瞎質疑。”
溥儀也火了:“我雖然不是曆史專家,但我親爹我還是認識的……”
眼下的情況就很類似,畫師告訴嘉靖,經過我專家的判斷,這兩幅字兒是一個人寫的。
嘉靖說,雖然朕不是書畫專家,但這是朕親眼看著我兩個兒子各自寫的……
蕭風拱手道:“師兄,此事倒也好辦,雖然時隔多年,但自己寫的東西,自己還是能認出來的。
師兄不妨擋上落款,讓裕王和景王來認一認,看他們還能不能認出來了。”
嘉靖為什麼要跟區區一個畫師較勁呢?因為他不想讓百官覺得自己是靠皇權蠻不講理。
海瑞奉旨清查冤案,他的奏請合情合理。但嘉靖確實不願意在夏言一案上再折騰了。
所以他一上來就壓製了海瑞,本想著海瑞知趣一點,退下去也就罷了。想不到這個杠頭死頂到底!
眾目睽睽,如果嘉靖還是一味的硬壓,群臣就算不敢說什麼,心中也肯定是不服的。
蕭風提醒他名聲對修道的重要性,讓他也不能不有所顧忌。所以他希望能通過擊垮海瑞的證據來阻止此事。
聽了蕭風的話,嘉靖點點頭:“也罷,朕就讓你心服口服,免得說朕以勢壓人,不講道理!”
片刻之後,裕王和景王都被叫上大殿,那兩幅字也在擺在了他們的麵前。
時間畢竟是有些長了,端詳了一陣子後,裕王才猶豫著拿起其中的一張紙來。
“這個應該是我的……”
景王忽然想起來了:“不對呀,我怎麼記得,那天下課時咱倆打起來了,我把你的字給撕了……”
景王這一提醒,裕王頓時也想起來了:“對對對,第一天上課,我也把你的撕了,後來你還撓了我一把……”
景王連連擺手:“不是撓,我怎麼可能撓人呢,我應該是給了你一掌,不過掌法中帶著點指法罷了……”
嘉靖臉色逐漸陰沉,他回頭問黃錦:“當初教兩位皇子寫字的學士,如今在何處任職?”
黃錦輕聲道:“劉學士如今在翰林院任修撰。老奴這就讓人把他宣來。”
劉學士一進大殿,看見兩個王爺各拿著一張書法在那裡發呆,頓時被塵封的記憶所攻擊,麵如土色,噗通跪倒。
嘉靖忍著氣道:“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劉學士哭喪著臉道:“那日萬歲見兩位皇子的字寫得好,龍顏大悅,吩咐臣課後將字存入內藏庫。
結果萬歲剛走,兩位皇子就忽然打了起來,起因大概是景王譏諷裕王的字寫的娘娘腔。
總之兩位皇子打得不可開交,等臣將兩位皇子分開後,才發現兩篇字都被他們撕掉了。
臣本想奏報萬歲,可臣教導不力,導致皇子鬥毆,撕毀萬歲禦封文字,也是有罪的。
無奈之下,臣隻好親自動手,仿寫了兩位皇子的字帖,送入內藏庫,臣有罪,請萬歲責罰!”
嘉靖想了想,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劉學士確實有欺君之罪,可站在當時的立場上想想,也是無可奈何。
這兩個小子從小打到大,彆說劉學士攔不住,就是自己,師弟還說也攔不住他們兄弟相殘呢。
嘉靖如今的心境已經比認識蕭風之前好很多了,他眼見木已成舟,懲罰劉學士也無濟於事,索性表現一下自己的大度。
“你欺瞞朕,本是大罪。念在此事事出有因,也是兩個皇子頑劣所致。罰你一年俸祿,考評下等,去吧。”
劉學士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就過關了,還以為至少也得挨頓板子呢,趕緊哆哆嗦嗦地謝罪而去。
堂上百官都互相交流著眼神,偷偷看著其貌不揚的畫師,也猜測著嘉靖接下來該怎麼辦。
嘉靖沉吟片刻,忽然道:“海瑞,就算你說夏言收受曾銑錢財的來往書信是偽造的。可仇鸞揭發了夏言與曾銑有交往,此事總是真的吧?
夏言就算沒有受賄貪贓這一層罪,他也逃不掉結交邊將,這一樣是大罪,所以這個案子,不查也罷,無關緊要。”
海瑞搖頭道:“萬歲,此言差矣。一是一,二是二,夏言就算有其他罪行,但也不能見起冤而不申。
不能因為他有了重罪,就把其他沒有的罪名也一股腦的都堆在他身上,這於理不公。”
嘉靖不耐煩的說:“以你之見,一個人已經被判了謀逆大罪,難道還會在乎有沒有偷盜之罪不成?”
海瑞大聲道:“正是。萬歲,夏言是讀書人,讀書人身死名在。難道一雙新鞋踩上了汙泥,就乾脆整個人都跳進去嗎?”
嘉靖心裡一跳,看了蕭風一眼,蕭風知道他的意思,衝他點頭微笑。
師兄,不要心虛,海瑞說的是對普通人,咱們對嚴世蕃,不用有這樣的道德觀念。他就不算個人。
嚴世藩是為了你飛升而背鍋,這份工作艱巨而光榮,是他應該做的。
嘉靖歎了口氣,看著光著頭跪著的海瑞,對這個杠頭也是無可奈何。
“你起來吧,既然翰林學士們和順天府畫師,都認為那些書信是偽造的。
朕準奏,在夏言的罪狀裡去掉貪贓受賄就是了。你的帽子先戴著,戴罪立功吧。”
海瑞戴上帽子,再次行禮,回到隊列中,然後張居正深吸一口氣,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出列。
“萬歲,臣張居正奏本,夏言一案卷宗中,仇鸞上奏萬歲的奏折,揭發夏言與曾銑勾結。
經翰林院學士及順天府畫師鑒定,乃是嚴世藩手筆,並非仇鸞親筆書寫!”
嘉靖差點站了起來,他定定地看著張居正,眼神中有寒光一閃。
“張居正,你又是如何發現的呢?”
張居正還未開口,海瑞拱手上前:“萬歲,當臣發現夏言和曾銑的來往書信為偽造之後,曾提醒張尚書。
夏言被定罪前,曾上奏折分辯鳴冤,其中提到仇鸞的奏折當為偽造欺君,當時法司並未采信。
既然如今有能辨識真偽的能力,何不一起辨識鑒定一番?張尚書便將仇鸞奏折拿出來,一起鑒定了。”
嘉靖的目光從張居正的身上,看到海瑞的身上,又從海瑞的身上,看到張居正的身上,越來越冷。
夏言的辯冤奏折,嘉靖自然是看過的。其實就是沒有順天府畫師這個bUG級彆的Npc,以翰林院的藏龍臥虎,也未必就不能鑒定出來。
隻是嘉靖當時一心要弄死夏言,根本不在乎證據的真假,也壓根就沒費心去讓人鑒定,直接就采信了而已。
本以為這個案子絕不會有人再敢去碰了,那些卷宗自然也就沒必要處理。
夏言畢竟是堂堂首輔,若是其案的卷宗意外失蹤損毀,也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所以就一直放在刑部存檔了,誰知道多年以後,還真有人敢觸碰朕的逆鱗,是誰給了他們這樣的膽子?
嘉靖忽然心裡一驚,緩緩的將目光轉向蕭風,剛好蕭風也在看他,兩人的目光瞬間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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