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逃!逃!
在這幾十天裡,土特部族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老幼,腦子裡就是這一個念頭,逃!
逃離羅刹,逃離那些白人,逃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馬車是有限的,還要用來拉著必須的糧食和水,馬匹要留給斷後的勇士們,讓他們有足夠的戰力。
土特部族沒有火槍,羅刹國的任何非白人種族都沒有資格持槍。所以他們隻能靠弓箭和追兵的火槍對抗。
在這種情況下,馬的速度和耐力至關重要,既要能在短時間內衝到弓箭的射程之內,也要能在短時間內逃離火槍的射程。
所以戰馬的消耗也很大,往往一場狙擊戰後,死的馬匹比人還多。斷後的土特部族勇士,必須有足夠的馬匹支撐作戰。
如此一來,大部分遷移奔逃的族人,就隻能兩人一匹馬,甚至沒有馬,隻能在地上跟著馬車狂奔,實在頂不住了,就和馬上的人換騎。
更多的人選擇了騎在牛背上。牛群是遊牧人民移動的糧倉,同時也是拉車的主力。但牛背上卻不是什麼好位置。
單頭的牛雖然比馬溫順,但成群的牛,卻蘊藏著巨大的危險。尤其是戰爭期間,牛比馬更容易炸群。
牧民的馬是訓練過的,即使受驚腦子裡也有背上有人的意識,但牛不是用來騎的,它們沒有這個意識。
因此這些天,從牛背上掉下來被踩死踩傷的人很多,但仍然阻止不了人們爬上牛背,因為實在是太累了。
一些孩子已經走不動了,趴在母親的背上哭泣,母親們一邊向前走,一邊給孩子們描述美好的未來。
“咱們的前麵,太陽升起來的方向,就是大明的地界。那裡有咱們蒙古人的草原,有很多蒙古部族生活在草原上。”
孩子抽泣著:“比我們在後麵老家的草原還大嗎?”
媽媽點點頭:“大,大得多。而且後麵也不是咱們的老家,那是白人的地方,咱們的老家在前麵。”
孩子抽抽搭搭地問道:“前麵的老家裡,他們也說和我們一樣的話嗎?也吃我們的奶疙瘩和奶茶嗎?”
媽媽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嗯,烏尼戈說,他們還有土豆燉牛肉吃呢。也不知道那是個啥味道。”
孩子的耳朵裡自動過濾了土豆,喃喃地說道:“燉牛肉嗎?咱們家好久沒吃過燉牛肉了,都是奶疙瘩。”
媽媽的頭向前傾著,努力抵消背後的重量:“等到了老家,額吉給你燉牛肉吃……”
後麵傳來了槍聲,所有人的心都抽緊了,拚命的加快已經不能再快的腳步,連牛群和車隊都加快了速度。
這已經是出發以來的第七次戰鬥了,巴特爾夫斯基看著再次追上來的羅刹騎兵,勒緊了自己手臂上包裹著的布條,讓鮮血滲出的速度變得更慢一點。
一開始追擊而來的是羅南德領導的騎兵隊中的死忠衛隊,他們組織得很倉促,人數也不夠多,被準備充分的土特部落打得慘敗而歸。
後來每次追擊上來的騎兵隊,人數都在增加,而且從第三次開始,就有了領兵的將軍。這說明沙皇已經知道了此事,派了人來追殺。
土特部族依靠勇敢、戰術和人數的優勢,一次次擊退羅刹追兵。但羅刹追兵的優勢是速度快,他們能快速地補充兵源,再次追上來。
土特部族十萬人中,有一大半是婦女、老人和孩子,加上行李和糧食清水,他們的速度快不起來。
沿途的小國都接到了羅刹傳令兵發來的沙皇命令,要求他們協助羅刹人圍剿“背叛者”。
那些小國有的迫於羅刹的威脅,不得不出兵襲擾,但顯然是出工不出力,打個照麵,放上幾箭就讓開了,不會和土特部族正麵血戰。
也有的小國比較硬氣,隻答應不為“背叛者”提供幫助,但也不肯出兵圍堵。
還有一個小國,也是當年蒙古人的後裔,他們派人偷偷的找到巴特爾夫斯基,指引他們穿過了一片沼澤之地,成功地把羅刹追兵甩開了一段路程。
可阻撓也罷,幫助也罷,都隻是小變數,真正的戰鬥是誰也幫不上忙的,要靠勇士們的血肉去阻擋。
那些羅刹的追兵最凶殘的做法就是襲擊非戰鬥人員,他們會突破土特部族的騎兵阻擋,追上在前方的老弱婦孺,開上幾輪槍。
直接打死的人並不多,可牛群會驚,馬車會翻,很多人會被踩死,失去了馬車,他們不得不用牛來拉車,就會走得更慢。
今天又是一次激烈的交鋒,羅刹騎兵幾次靠近,都被土特部族的箭雨射了回去,沒能突破防守。
但羅刹騎兵的火槍還是給土特部族帶來的巨大的傷害,雙方從清晨一直廝殺到正午,羅刹騎兵才暫時退卻。
巴特爾夫斯基集合了騎兵隊伍,除去傷兵,還能作戰的人馬不到兩萬人了。而羅刹人的騎兵顯然還有後續隊伍在跟上來。
“讓女人和孩子們走快一點,讓老人跟在後麵,萬一敵人突破了我們的防線,要保護好女人和孩子……”
天將黃昏的時候,羅刹騎兵再一次追了上來,領頭的是一個將軍。
他遠遠地指著巴特爾夫斯基,示意他上前來,然後自己一馬當先,先往前走了一段路。
巴特爾夫斯基想了想,讓大家做好戰鬥準備,自己也騎馬向前走了一段。
他看見那個將軍手上有火槍了,不過他也有弓箭。兩人之間的這個距離,弓箭也能夠得到的。
“巴特爾夫斯基,我是彼得諾夫將軍。你們不要再逃了。沙皇已經赦免了你們,跟我們回國吧!”
巴特爾夫斯基大聲喊道:“烏尼戈呢?羅南德將軍呢?他們都死了吧!就衝這個,沙皇也不會赦免我們的!你不用騙人了。”
彼得諾夫將軍搖搖頭:“我說的是真的。沙皇陛下要向西方進攻,非常需要軍隊。隻要你願意回歸,沙皇陛下願意赦免你們。”
巴特爾夫斯基大聲道:“我們從動身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在想過回去了。彼得諾夫將軍,我們要回家了!”
彼得諾夫冷笑道:“就憑你們這些人嗎?之前追你們的都是附近兵營的騎兵,加起來也不過一萬人。
這次我奉沙皇陛下的旨意,親自帶了一萬騎兵隊來追你,加上原有的部隊,我現在有兩萬人。
我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你們不願意回來,那我就親手送你們回老家好了!”
巴特爾夫斯基不再說話,撥馬轉身就走。彼得諾夫端起火槍,卻不敢開槍,因為他看見巴特爾夫斯基也搭上了三支箭,一直回頭指著他。
巴特爾夫斯基的馬越跑越快,終於在跑出了弓箭的射程後,彼得諾夫開了一槍,卻被巴特爾夫斯基躲了過去。
然後巴特爾夫斯基將弓箭斜向天空射出,弓箭在空中飛到最高點後俯衝向下,借助重力飛出了比平射遠得多的距離,其中一箭差點射中了彼得諾夫的帽子!
彼得諾夫連連後退,大吼一聲:“巴特爾夫斯基,你會後悔的!”
巴特爾夫斯基也同樣大吼著回敬:“從今天開始,我不再叫這個名字了,我的名字叫巴特爾!”
彼得諾夫大怒,縱馬向回跑,邊跑邊喊:“沙皇的士兵們,準備作戰,殺光這些叛逃者!”
巴特爾夫……不,巴特爾,同樣指揮著部族的騎兵,散開陣型,準備衝鋒,這是對付火槍不得不用的戰術。
陣型越分散,火槍的殺傷力越低,但付出的代價就是,騎兵的衝擊力也會降低,當雙方距離靠近後,會被對方衝得更散。
羅刹的火槍騎兵,就是兵種裡的bUG,遠戰是火槍兵,近戰是騎兵,任何兵種對上他們,都會吃大虧。
所有的老弱婦孺們都拚命地加快了腳步。她們知道,在她們身後阻擋著羅刹人鐵蹄和槍彈的,是她們的族人,她們的丈夫,她們的兄弟,她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