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左侍郎退回陣列,心裡也是咬牙切齒。媽的,要是不看在你老子份上,老子才懶得管你呢!
你被人家揍得眼冒金星,我衝上去替你爭取了思考的時間,你竟然還敢用那種眼神看老子!
徐璠剛才喘了口氣之後確實冷靜了一些,當下一拱手,大聲說道。
“大明的官職與羅刹官職多有不同,使臣不知道大明官職所屬,故而有此疑問,也屬正常。
但使臣僅憑身份模糊這一點,就說大明非禮儀之邦,實在過於武斷,以偏概全!”
羅刹正使搖頭道:“並非僅憑你身份模糊這一點,還有其他非禮之處。
我從頭到尾,心平氣和,從未高聲叫嚷。反觀中書舍人,你一聲比一聲高,滿臉怒氣。
然後回過頭來,你卻給我按了一個咆哮朝堂的罪名,這難道是不是非禮的行為嗎?”
徐璠頓時語塞,對方說的一點沒錯,可他怎麼能夠就這麼認輸呢?他咬文嚼字的說道。
“我承認剛剛的聲音是大了一點,但那是因為擔心使臣聽不清楚,並非惱怒咆哮之意。
此事純屬誤會,除此之外,總該沒有其他非禮之處了吧?”
羅刹正使神色忽然變得鄭重起來:“請問,若是中書舍人有朝一日作為大明的使臣出使外國。
那些國家叫你病夫人,黃皮人,嗑藥人,蠻族人,下等人,你會覺得這是有禮的嗎?”
這一下不但徐璠怒了,群臣都怒了,一起怒視著羅刹正使,要不是怕被他抓住把柄,隻怕已經破口大罵了。
徐璠喝道:“使臣無禮!我堂堂大明王朝,炎黃子孫,誰敢如此稱呼,大明雖遠必誅!”
羅刹正使冷冷的說道:“可你卻口口聲聲稱我為羅刹使臣,我明明是俄羅斯國人,與羅刹何乾?
難道你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在你們大明的文化中,羅刹代表的是惡鬼?
民間百姓私下裡稱呼也就罷了,在朝堂之上,你竟然也公然以此稱呼,當著使臣的麵侮辱其國,這不是非禮嗎?”
這一悶棍當真打得徐璠有些昏頭轉向了,而且他也深感冤枉,畢竟這個稱呼也不是他發明的啊!
自元朝以來,中國人一直都稱呼俄羅斯為羅刹國,但這其實還真不是為了侮辱俄羅斯,而是完全的音譯問題。
中國人稱呼日本為倭國,其實從剛一開始就多少帶著點輕蔑的口氣,畢竟‘倭’這個字就是說出大天來,也是代表矮子。
把一個平均身高比較低的國家,稱為倭國,就像當著太監說不行一樣,說明老祖宗當初對日本確實不是太尊重。
但羅刹國這個稱呼,其實來曆則比較複雜。主要的鍋要由曾經統治過他們的蒙古人民來背一下。
當初蒙古人民征服了羅刹國,自然要搞清楚這個地方叫做什麼,然後當地人用彈舌語嘟嚕了一個詞兒“RocIA”。
蒙古人民雖然會喊麥和黑怕,但對彈舌語不是很精通,於是他們按照發音,編了一個適合蒙古人舌頭的詞“oRoccIA”。
而這個詞比較符合蒙古人民的舌頭,但對漢族人民的舌頭並不友好,於是漢族人又對這個詞進行了一次翻譯,發現發音接近漢字的“羅斯”或是“羅刹”。
那為什麼最終漢族人民選擇了“羅刹”這個詞呢?這就牽涉到翻譯這門學問,請容我解釋一下。
對漢語翻譯學有研究的讀者,都知道一件事兒,中國人在翻譯學這方麵,一向是看不起直接的音譯的。
中國的翻譯家講究“信”“達”“雅”,這雖然是清朝翻譯家嚴複先生總結出來的,但在他沒總結之前,中國翻譯界從古至今,也是一直這麼乾的。
“信”是指翻譯外國話時,要能準確地表達原意,不能憑臆想胡亂篡改。
比如“壓脈帶”,這個詞你就不能直接翻譯成“壓住脈搏的帶子”,雖然聽起來確實很像,而是要根據日語本意,至少翻譯成“不要,停”。
“達”是指翻譯外國話時,不要拘泥於原文形式,而要以通順合理為主。
比如“壓脈帶”,在一段完整的對話中,你就不能簡單翻譯成“不要”,而要根據上下文,判斷清楚究竟是“不要,停”還是“不要停”。
“雅”是指翻譯外國話時,不要隻顧著意思的準確,還要有一定的文采,不能太俗,最好是有現成的詞語能表達其含義,不要完全生造詞語。
比如“壓脈帶”,在一個完整的場景中,結合上下文及對話的一男一女的身份。
當然也可能是一男多女,一女多男,一男一男,一女一女,多男多女,因為翻譯的是日語,所以什麼情況都可能遇到。
總之你需要根據上下文及對話者的身份地位,受教育程度,尋找到合理的詞彙,來表達這個詞的意思。
例如男女雙方都是平民,那直接翻譯成“不要,停”就可以了,但如果雙方是貴族,那就要翻譯成“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當然中國翻譯家“信達雅”的代表作數不勝數,為何我隻用了這個詞反複舉例呢?
因為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而我猜測大家對這個詞比較感興趣,更容易記住這個知識點,是一片好心來的。
從日本說回羅刹,了解了“信達雅”的原則後,就很容易能明白,為啥這個發音最後會被翻譯成“羅刹”了。
因為“羅斯”和“羅刹”這兩個詞,讓中國人二選一來讀,那中國人閉著眼睛也會選擇“羅刹”。
沒有彆的原因,就是因為“羅刹”不管怎麼說,它在中文裡是已有的詞彙。
而“羅斯”對於中國人來說,就不叫個詞兒,跟“壓脈帶”一樣摸不著頭腦,不符合翻譯規則。
這段內容對於給本書做有聲書的主播十分的不友好,但我也沒辦法,隻能說聲抱歉。
因為我總得說清楚,我們中國人民一向是很善良的,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對羅刹國懷有惡意的。
隻可惜這麼專業的翻譯學,徐璠是不清楚的,所以他被羅刹正使這一質問,頓時就蒙圈了。
“這……大明並沒有侮辱羅刹……啊不,俄羅斯國的意思,這隻是個稱呼而已……”
羅刹正使並不買賬:“隻是個稱呼?那我剛才說的那些對大明使臣的話也都隻是稱呼,怎麼,你肯認嗎?”
徐璠額頭冒汗:“可你說的那些,本來就是侮辱人的詞,飽含惡意!”
羅刹正使步步緊逼:“那羅刹這個詞,難道不是形容惡鬼的嗎?難道不是侮辱我國,飽含惡意嗎?”
徐璠惱羞成怒:“華夏文化,博大精深,你懂什麼?我說羅刹沒有惡意,就是沒有惡意!”
羅刹正使冷笑道:“你不但用惡詞稱呼我國,還在大殿之上,公然斥罵他國正使什麼也不懂,這難道不是非禮嗎?”
徐璠知道自己掉入了這個羅刹人的陷阱,一環扣一環,越陷越深,百般無奈之下,他隻好快刀斬亂麻。
“你這般咬文嚼字,無理取鬨,不就是不想雙膝下跪嗎?就算我非禮勿言了,你也可以非禮勿聽了。
不跪就不跪,你出使我大明,自然是有正事兒要談的,你可以說正事兒了!”
羅刹正使搖頭道:“既然大明承認了對俄羅斯國正使無禮,大明又自認是禮儀之邦,總該給我個交代吧?
我並非蠻不講理之人,你們的文化裡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隻要大明朝廷願意改正非禮的行為,向我國道歉,我自然就不追究了。”
徐璠鬆了口氣:“這是自然,大明是禮儀之邦,自然知錯能改,我們不要求你雙腿下跪了。貴使也不要再糾纏於此了,那是最好的。”
羅刹正使微微一笑,挺直身子,首戰告捷讓他的氣勢更加驚人,他俯視這徐璠,開口道。
“大明在朝堂上都能對他國出使的正使無禮,在朝堂之外肯定更加蠻橫。
你們悍然入侵俄羅斯,幫助叛逃的土特部族,難道不是非禮至極的行為嗎?
既然大明知錯能改,那就請將土特部族逐出大明,我俄羅斯國自然就不再追究,還可與大明結為兄弟之邦。”
「你們不投票不催更,難道不是非禮的行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