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可憐可恨(2 / 2)

其無勞動能力,且無惡行者,勒令各地團頭將棲流所改為養老院,團頭任院長,與入世觀的善堂合並管理。

鼓勵各地鄉紳樂捐財物,其不足之處,由入世觀和朝廷共同補足。讓那些老弱病殘粗茶淡飯,頤養天年。”

嘉靖聽蕭風說得如此詳細流利,知道他應該已經深思熟慮過了,自己也沒什麼反對的必要。

畢竟是祖宗要過飯,又不是自己要過飯,彆說當年隻是同事,就是親戚,過了這麼多年,也沒什麼感情基礎了。

何況師弟今天的話裡,平均三句話就帶上一句大明國運。含國運量極高!

所以,放棄一幫乞丐,換來大明國運,這種穩贏不輸的事兒,嘉靖也沒什麼可猶豫的了。

當然,徐階說的那些困難都是客觀存在的,但還是那句話,不困難我要你們乾什麼?

蕭風已經很久沒有一次性扔這麼多胡蘿卜了,因為這件事兒,他希望能在出征日本前速戰速決,所以下了猛藥。

見嘉靖點頭同意了,蕭風鬆了口氣,轉身又向徐階深施一禮,表示拜托了,弄得徐階倒有些無奈了。

“蕭大人不必如此,既然萬歲已經允準,內閣自當儘力。你的用意自然是好的,我隻是擔心火大壞了鍋啊。

這次下手如此凶猛,丐幫眾人逍遙已久,利益關係盤根錯節,與地方官府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若真是發生民變,還請蕭大人不要袖手旁觀就好,關鍵時刻,該出手時當出手才是。”

徐階心說你彆想把鍋甩給我就不管了,這事兒後邊麻煩不小,我有言在先,要是出了亂子,最大的責任在你!

蕭風微微一笑:“若真發生民變,蕭風不用首輔開口,自行請命前去處置!”

徐璠見是個話頭,立刻道:“蕭大人既有如此豪氣,可敢立下軍令狀嗎?若激起民變,不能壓製,蕭大人該當何罪?”

蕭風看了徐璠一眼,目光中帶著你是不是傻?

徐璠一愣,回頭看向徐階,徐階怒視著他,你是不是傻?

嘉靖哼了一聲,看著自己找的這個棒槌,果然越來越像棒槌了,看來砸了蕭風幾次,蕭風沒砸傻,棒槌卻越砸越傻了。

蕭風隻是提議者,他又沒有官職在身,具體去辦這事兒的,還是你爹徐階!而且是朕同意他去辦的!

如果最後激起民變,朕的責任有一成,蕭風的責任有三成,你爹的責任有六成!

如果蕭風現在說激起民變自己挨五十廷杖,你爹就得挨一百下!蕭風要說自己監禁一年,你爹就得坐兩年!

蕭風如果說自己流放三千裡,你還得感謝蕭風這幾年幫大明打下了大片國土,否則大明橫豎都放不下你爹的六千裡,隻能到海上飄著去了!

蕭風要說自己生兒子沒……你爹若能老來得子,孩子就連奶都沒法吃了!

所幸大家都是聰明人,徐階立刻一聲斷喝:“放肆!朝堂議事,你當是唱大戲呢?還立軍令狀!

我大明朝堂,雖有爭吵,隻要決定之事,向來勠力同心,絕不會互相掣肘,互相拆台!

你言行如此浮躁,怎能擔得起中書舍人的重任?萬歲,臣以內閣首輔的身份,請求免去徐璠的恩蔭。

讓他回去讀書科舉,以正道入仕,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以期將來不負萬歲錯愛。”

徐階這番話,半真半假,確實是做好了兩手準備。

一來是自己罵出來,總好過嘉靖在心裡罵。二來是確實也想讓兒子先以退為進一下。

兒子雖然有些才華,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當敲打蕭風的棒槌實在不是什麼好活兒,回家躲一年鍋,觀察一下未必是壞事兒。

嘉靖微微一笑,心說這個棒槌雖然不算太好使,但朕眼下也沒有更順手的。想當官不容易,想不當官也沒那麼容易。

想當初刑部尚書喻茂堅,每次上朝必要找個機會告老請辭,哪次朕讓他成功了?

若不是那次師弟和措欽活佛對決,一首《酒》詩讓朕心軟了,喻茂堅隻怕此刻還在這裡哆嗦著呢。

“愛卿不必多慮,徐舍人還算年輕,有些冒失也是難免的,你又何必苛責。

中書舍人本就是曆練人才的職位,跟隨內閣多學多看,自然也就老成了,此事不必再議了。”

黃錦醫生退朝,百官散去,蕭風跟著老三樣進了西苑,喝茶,扯淡。

嘉靖最關心的當然是蕭風扶乩請仙的過程,以及測字斷案的過程。剛喝一口茶,就催著蕭風快講。

當蕭風提到跟眾人一同送大明殉國的將士去梅嶺義莊燒斂時,老三樣同時一愣。

嘉靖一直微笑的臉上僵硬了一下,隨即就端起茶杯,巧妙地擋了一下。等放下茶杯時,臉上已經毫無痕跡。

陸炳坐在蕭風斜後方的蒲團上,在蕭風是視線之外,他第一時間看向嘉靖的臉,然後低下頭來。

黃錦一直低頭扒灰,手停頓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從香灰裡挑出一塊還未完全燃儘的龍涎香,好像就是為此才停頓的一樣。

蕭風恍若未覺,隻是詳細講述了事件的整個過程,一點細節都沒有落下。嘉靖聽得連連點頭。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這三個惡丐落到你的手裡,也大概正是天意,讓你清理丐幫,為大明再填國運。

對了,昨日裕王進宮,說展宇已經探親歸來了,你家的幾個想來也都回來了吧。”

嘉靖問得很隨意,好像他真的沒關心過巧娘一行人是否回來了一樣,蕭風含笑點頭。

“回來了,昨夜見過了,帶回了一些嘉興土產。巧娘說她們去上了墳,讓巧巧給父親、姐姐磕了頭。

順便也把巧巧快成親的事兒說了。燕娘家人也都沒了,看了幾個遠方親戚,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嘉靖點點頭:“清理丐幫之事,徐首輔其實說得也沒錯,確實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兒,也要防著民變。

此事若想萬全,需要一名能員乾吏來當先鋒,不辭勞苦,深入民間方可。

徐階下朝時對朕說,想讓你帶頭去乾,朕駁回了。你可知為何嗎?”

蕭風搖搖頭:“還請師兄明示。”

嘉靖歎了口氣:“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想告訴你,但不知道該不該說。”

此話一出口,不但黃錦和陸炳愕然,就連蕭風也吃了一驚。這話的口氣,隻怕嘉靖一輩子都沒用過。

這話一般都是下屬對上司,晚輩對長輩才會說的,大概意思就是:“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話讓蕭風真的沒法接茬了,他隻得從蒲團上站起來,衝嘉靖深施一禮。

“師兄言重了。於公,你是萬歲;於私,你是師兄,有什麼話隻管吩咐就是,何出此言?”

嘉靖一語出口,其實也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出這麼句話來。

好在蕭風這話回得十分得體,讓嘉靖下台的同時,也明確告訴嘉靖:彆太客氣,嚇人!

嘉靖歎息道:“你可知道,上次召你回京,除了發生了嚴效忠和老道的案子之外,其實……

其實,我從心裡也不願意讓你帶兵去打日本,我想,你也猜到了吧。”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萬歲這是要乾什麼?不裝了?攤牌了?要掀桌子了?

「彆裝了,攤牌吧,你們還有多少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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