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默然地看著二土司,又看了看大活佛,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要頒布的律法,以人命至重,莫非這種法器,是要以人命為代價的?”
二土司大聲說道:“大人所料不錯。大活佛那套法器中,唯缺一個人皮小鼓。
此鼓必要由天生啞女所製,因啞女無聲,不能與人言語,便有與天地交流之力。
啞女需為純潔處女,在十六歲時做法事加持,之後剝皮剔骨,以皮蒙鼓,以腿骨做鼓槌。
活佛們相信這人皮鼓敲響後可與天地神佛交流,讓所持密法經文得到加持,獲得大神通。”
蕭風看著大活佛:“活佛,此事,可當真嗎?”
大活佛淡然道:“人的皮囊,粘著靈魂之氣,以此為法器,自然比牛馬等物通靈。
藏區的大寺廟中,都有幾件人皮人鼓所做的法器。但這些法器,或為高僧死後所留,或為信徒自願供奉。
豈有活佛為求法器,指使他人戕害人命的道理?
二土司還說我對那女奴欲求不得,指使他報複,當真可笑至極!
二土司,你用心惡毒,毀僧謗佛,可見你多年以來所謂虔誠,都是虛假演戲罷了。”
二土司大笑道:“大活佛,事到如今你還要嘴硬嗎?我今天就要讓蕭大人明白,藏區之地究竟誰為首惡!
蕭大人,我手中農奴中,有一女子,生下來天聾地啞,容貌端莊秀麗,一歲那年就被大活佛盯上了。
今年十五歲,還不滿十六,大活佛本來讓我再養上一年。可昨天晚上,他忽然讓我把人送過去。
我問大活佛,時間還沒到呢,大活佛說來不及了,明天律法公布,再行此事就不妥了。
何況這女子得過蕭大人這樣的佛子點化,差這幾天無關緊要。我不敢違逆,隻好連夜送人進寺了。”
蕭風皺緊眉頭:“什麼叫得過我的點化?我認識這個女子嗎……”
蕭風忽然一驚:“是不是額頭有顆紅痣的女孩?”
二土司連連點頭:“正是,她前幾天放羊有幸遇到過大人,大活佛因此才說她已開天目,可以加持了。”
蕭風看了大活佛一眼,大活佛搖頭道:“一派胡言,天師莫要被此人所惑。”
二土司大聲道:“你敢讓蕭大人搜你的法殿嗎?我昨日親眼看見喇嘛將女孩領進你的法殿的!
大土司的人說今天早晨,他的人還親眼看見你在把玩那麵鼓!你賴不掉的!”
大土司立刻聲援道:“不錯,我這些年來,對大活佛一直潛心供奉,但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殘忍!
我斥責了二土司,說他不該做這種事,可二土司說大活佛威脅他,不做此事,就會咒死他全家!”
眼看兩個土司如此堅定,蕭風看向大活佛的目光也越來越深邃,大活佛長歎一聲。
“難怪,難怪,貧僧本想與人為善,你們卻如此步步緊逼,原來是向禍水東引,讓天師與我反目。
既如此,就請天師和二位土司到貧僧法殿裡搜尋吧。貧僧願意一證清白!”
眾人本來見兩個土司氣勢洶洶,胸有成竹的樣子,都以為大活佛肯定是不清白的,想不到大活佛的成竹似乎更大!
蕭風帶著幾個親兵,大活佛帶著幾個活佛,兩個土司帶著幾個親隨,一同進入了寺廟之內,直奔大活佛的法殿。
雖然同是活佛,大活佛的法殿之內明顯要比二活佛的闊氣,金銀法器擺滿了屋子,一看可知粉絲更多。
其中幾件法器特彆醒目,有鑲金的人頭骨做成的碗,有指骨做成的念珠,都被盤得鋥明瓦亮,溫潤如玉。
大活佛一一講解,這是某位高僧去世時發願留下的遺骨,那是哪位信徒捐贈的遺骨,一直走到一幅精美的人皮唐卡麵前。
“這是我上一世圓寂時留下的皮囊,如今看見,格外親切啊,就像看見了上一世的我一樣。”
蕭風點點頭:“你的上一世還給你留了點東西,我的上一世除了記憶,什麼沒留下。”
大活佛驚喜的看著蕭風:“我就說你是佛子轉世!你上次圓寂後多久找到的這具肉身?”
蕭風麵目改色的說道:“五百年吧……”
大活佛一愣,心想你這不是轉世,你這是被壓山底下了吧。他以為蕭風在調侃,也就不以為意。
二土司在一堆法器之中,忽然發現了一麵小巧的皮鼓,那鼓麵看上去就很古怪,看著極薄,上麵畫著咒語。
二土司大喜,拿起小鼓來,質問大活佛:“你說,這是不是人皮鼓!你說!”
大活佛點頭道:“不錯,這正是一麵人皮鼓,是一位十六歲的聾啞女孩供奉的法器。旁邊那對鼓槌就是她的腿骨。”
二土司狂喜的指著大活佛,看著蕭風:“大人,你聽見了,你看見了,他自己承認了呀!”
蕭風也能看出來,這確實應該是人皮的,但他看向二土司的目光,就像大活佛一樣,像看著一個傻子。
“二土司,這麵鼓,看起來沒有五十年,也有三四十年了吧。你說的女孩,是昨天送進來的?那應該還有一麵鼓吧?”
二土司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己高興早了,他沮喪地放下小鼓,繼續尋找著。
但他翻撿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遲疑,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既然大活佛早就有了這麼一件法器,那他有什麼理由著急在律法出來之前冒險再做一麵鼓呢?
當整個屋子都搜完了,並沒有看見第二麵小鼓後,二土司的目光漸漸滑向了大土司,帶著狐疑和不解。
是大土司告訴他,大活佛一直缺少一麵人皮鼓,就可以湊成法器。至於消息來源,額上麵有人。
是大土司告訴他,大活佛一直盯著那個啞女。消息來源,同樣是額上麵有人。
也是大土司告訴他,蕭風和那啞女說過話,給過銀子。消息來源是額到處有人。
他對此深信不疑,因為大土司本來就擅長搞這種消息人脈,雞鳴狗盜之事,他的消息可信。
大土司說趁律法頒布之前,把啞女獻給大活佛做法器,然後明天一起揭發大活佛的行為。
以蕭風的性格,他一定會和大活佛翻臉。到那時候,大活佛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即使知道是兩個土司搞的鬼,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被迫站在土司們的一邊,對抗朝廷。
當然最理想的是蕭風紅了眼睛,大喝一聲,一刀劈了大活佛。那樣一來,不需要寺廟再動員,整個藏區都會群情激奮,反對朝廷。
就算蕭風顧全大局,大土司告訴二土司,那個姓召的炮仗也可以利用。到時候偷偷給他製造個機會,讓他一刀捅了大活佛也不是不可能的。
卻不料如今形勢急轉直下,聾啞女孩的屍體找不到,法器找不到,大活佛本來就有這件法器,嫌疑就更小了。
二土司艱澀地開口道:“大哥,你不是說你的人看見了……”
大土司點頭道:“我是說確實有人看見大活佛在把玩一麵人皮小鼓啊,可並不知道這鼓是新是舊啊!”
正在此時,寺廟外麵傳來喧嘩聲,一個高大的鐵棒喇嘛拉著一個小女孩,從附近的僧舍中走出來。
鐵棒喇嘛走到大活佛麵前,將鐵棒往地上一頓,躬身行禮。
“大活佛,昨日夜間,二土司送了這個女孩兒來給大活佛,說是要供奉做法器。
我將她領進法殿時,大活佛正在入定,我不敢打擾,就安頓女孩住進了附近的僧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