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傷口沒有止血,血液浸透了黑色的棉外套,滴答在車座上。
“我不記得我認識你這種畏手畏腳的膽小鬼!”
青年泛白的唇瓣開合著,言語卻毫不示弱。
“你儘管嘴硬。”開車的男人冷笑一聲,“九年前,就是你跟你搭檔兩人配合,把我爸爸送進監獄的吧?”
“如果不是你們!我媽媽怎麼會為了生計,勞累過度最終因病身亡!我又怎麼會被迫輟學,成為現在這個樣子!”
“那個炸彈明明不拆也不會炸死多少人,隻是用來威脅討債而已,你們乾嘛要多管閒事!”
“憑什麼你們登報耀武揚威,卻不給我們一點活路!”
男人激動起來,甚至用手去錘方向盤,汽車發出了尖銳的喇叭聲。
車輛猛地顛簸,雙腿無力的金發青年被迫向前傾斜,傷口被安全帶蹭過,更帶起劇烈的疼痛。
鬆江珣也艱難地喘息著,濃厚黑暗和移動的不安全感令他神經過敏,疼痛在血管裡橫衝直撞,每次呼吸都感覺渾身的器官在擠壓著肺葉。
他連手指都不住痙攣著,卻依舊嗤笑出聲。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兩個……都是一事無成的敗犬!”
“啊啊!混蛋!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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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啊啊啊!我就知道要出事,我就知道會出事啊!他媽的我連琴酒來的準備都做好了,結果擱這擱這呢!]
[主線人物也逃不過死神的三選一]
[柯導收收你的死神之力吧!鬆江已經夠慘了真的!!]
[我真的會謝,這歹徒真的跟組織沒一腿嗎?這麼湊巧搞個眼罩來刺激珣也,珣也表情真的是瞬間崩潰(捶地)]
[嗚嗚嗚他現在站不起來啊!!敲裡嗎的凶手嗚嗚,阿卡伊你快去救人啊!!]
[極度怕黑+碰電腦就觸發的無法行走ptsd,現在珣也的狀態應該更接近在組織裡的A的吧?]
[我記得前麵好像就說過,A在實驗中精神受損,一旦發作很難自控的啊啊!]
[救救,鬆江老婆我求你冷靜一點,再刺激下去我怕真的等不到柯導,歹徒就要爆炸了]
[但是怎麼說,懟人的鬆江真的好他媽帥啊(神誌不清)這個A,就是那個A你們懂嗎!我苦茶子都給他懟飛了!]
[受限於人,但精神永不低頭,這才是鬆江時雨啊!!他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這歹徒有毛病啊,父親犯罪被抓還怪警察,捏嗎的,還正好是九年前跟赤羽的案子……哭了,這都要捅我前輩組一刀嗎?]
[嗚嗚嗚,但是這也能看出,在九年前,那對搭檔雙子星是多麼耀眼的存在啊……如今一人長眠地底,一人油儘燈枯,跨越時空的殺豬刀嘎人了!!(哽住)]
[我真的害怕,這歹徒明顯也在刺激鬆江啊啊!他現在還沒想起“教官”之前的事情,現在猛地被這麼一叭叭,他記憶真的不會崩盤嗎?]
[嗚嗚嗚,老婆,雖然蒙眼散發的老婆很澀,但是我一點也衝不動了(嗷嗷大哭)]
***
耳邊的聲音愈發尖銳,被激怒的歹徒不知會不會采取過激行為。
赤井秀一催促著下屬的行動,卻隻能得到後者慌亂的道歉聲。
“抱歉赤井先生,對方一直在移動,信號源追蹤若有若無,請再給我點時間!”
赤井秀一從來不是會訓斥下屬的人,甚至說,大部分的時候,他的能力不需要都下屬幫忙。
但是這次,他由衷希望能有個更靠譜的存在。
要是負責追蹤的是A就好了,赤井秀一心煩意亂地坐在車裡,垂眸一看,青年委托他買的點心還放在一旁。
……他們FBI在這方麵的技術終究有些薄弱。
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想到那個人,但赤井秀一不得不承認,A是他見過技術最高超的黑客。
***
鬆江時雨覺得這個歹徒還挺有意思,跟個炮仗似的,說不過他還非要嘴硬,結果把自己險些氣得說不出話。
係統:“畢竟之前跟你練嘴炮的都是組織成員,跟外麵野生犯罪的不是一個級彆。”
鬆江時雨隻覺得高處不勝寒:“害,這好歹比琴酒好,琴酒是說不過就直接動手,又不敢真打傷我,我一示弱他就走,最後倒黴的永遠是伏特加。”
在組織裡,其他人都覺得A是被琴酒暴力鎮壓,因此很怕他。
也就琴酒本人清楚,都是心照不宣的演技。
A是暴躁易怒,又不是沒腦子。
係統:“……你還挺驕傲。”
鬆江時雨:“那可不是!”
玩家輕咳了幾聲,清一清嗓子,試圖醞釀下一波攻勢。
他手臂上的傷口並不大,屏蔽痛覺後也會有輕微鎖血的功能,影響不了他的狀態。
鬆江時雨其實還罵得挺爽的。
就是這車被開得一抖一抖,整得他說話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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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器裡傳來的聲音格外模糊,儘管鬆江珣也努力壓抑著,但赤井秀一依舊聽出了他愈發難遏製的顫音。
——恐懼,瀕臨崩潰。
粉發男人冷肅著臉,按照自己剛才的判斷行駛上路。
他無法做到在醫院裡乾等著情報傳遞,他必須儘快找到鬆江珣也。
不管怎麼樣,這次把他弄丟的,是他赤井秀一。
……
在行駛的途中,赤井秀一也在思考。
鬆江時雨——這個歹徒來找鬆江時雨……九年前的案子,搭檔……
赤羽昴的資料從赤井秀一腦海中躍然而出。
那個跟他真名假名都有部分類似,在鬆江珣也半昏迷時還執著念叨的男人。
他是鬆江時雨曾經的搭檔,在一場爆炸中死在他的麵前。
——這是導致鬆江時雨退出爆處組的原因。
但這終究是過去九年的事情,現在的鬆江珣也記憶還有所缺失,不可能記得九年前的犯人。
更彆說,找上門的是犯人的兒子。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鬆江珣也的情緒會那麼激動?
——他第一次聽見鬆江珣也罵人。
也是,鬆江時雨本就不可能如同現在表麵那樣樂觀開朗。
他的精神,已經碎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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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地追蹤不會有任何作用。
赤井秀一放慢行車速度,沉下心進行更細致的分析,卻又一次被耳麥裡爆發的爭吵所影響。
比起平日裡受所有人喜歡的小太陽,主動發起嘲諷的鬆江珣也,像是陷入了癲狂狀態的火團,恨不得自己往炸藥包上撞。
連沙啞到極致的聲音,都帶著鋒銳的殺氣。
那個歹徒被他氣得快要失去理智,也開始用言語捅刀。
“在醫院裡陪你的那個粉毛,是你的這一任搭檔對吧?可惜,這一次他不會來救你,哈哈哈!”
“你是孤寡慣了見不得彆人有搭檔和朋友嗎?看你這種loser就知道沒人願意搭理你!”
鬆江珣也的聲音並不高,但其中的輕蔑和暴躁根本無法掩蓋:“我一個人就足夠了,還需要彆人救?”
那歹徒的輸出速度根本跟不上他,隻能拿他所知道的痛點狂踩。
“可我怎麼記得你搭檔跟你一起啊,偏偏是他死了,你活著!”
歹徒扭曲的聲音帶著惡意:“他——就是你害死的吧?”
“那麼多人,你的搭檔,都是你害的——!”
他這一嗓子吼出去,剛才還針鋒相對的聲音驟然停息了。
赤井秀一胸腔猛地震顫了一下,他下意識握緊了方向盤。
“我……害死的?”
鬆江珣也微不可聞的聲音打著顫,透過耳麥傳到赤井秀一耳朵裡。
他恍惚地呢喃著,卻沒有一個人給予否定的答案,反倒咄咄逼人,步步逼近。
“不是你害的。”赤井秀一聽見自己語調偏高的喝令聲,“鬆江珣也!”
——他聽不見。
“赤羽昴不是你害的!你沒做錯,那個案子裡沒有死人!”
“鬆江時雨!”
汽車風馳電掣地在公路上疾馳,逐漸往偏僻的地方偏轉。
“咳,咳咳……”
回應赤井秀一的隻有沙啞斷續的咳聲,虛脫無力,像是在暴雨中被打入海中的雨燕,還在掙紮著試圖飛起來。
他一下子就熄火了。
赤井秀一皺緊眉,在看見負責追蹤定位的下屬給出否定的答案後,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指節,因大力微微泛白。
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他站在急救室門口,隻能看著護士來回送出病危通知書,除了簽字,什麼也幫不上。
一向被譽為全能&#優秀探員,竟然又一次在同一個人身上栽了個跟頭。
僅僅是幾分鐘的時間,青年才剛剛給他打電話,用稍微彆扭的語氣,仿佛很不好意思麻煩他去買點心……
鬆江珣也是信任他的。
無力感自心底蔓延,赤井秀一閉了閉眼。
這時,他接到了江戶川柯南的電話。
小偵探氣喘籲籲地說:“衝矢哥哥,大概鎖定了三個嫌疑人,現在目暮警官正在傳訊……”
“男人,東京本地人,父親有案底,母親病逝,自身極可能無業,且身上有疾病。”
赤井秀一打斷他的敘述,語氣平穩,沒有泄露任何情緒:“柯南,警方那邊交給你處理,嫌疑人不一定會過去,你們彆打草驚蛇。”
“誒?!你怎麼知道!”江戶川柯南在驚訝後,陡然升起一陣喜悅,“衝矢哥哥,你是不是已經找到鬆江哥哥的位置了?”
赤井秀一還沒回話,便聽江戶川柯南又急促地道:“總之鬆江哥哥拜托你了!他很怕黑!時間久了我怕他精神會出問題,你一定要速度快!”
“什麼?”赤井秀一眼神一凝,“你再說一次?”
江戶川柯南語氣一頓:“鬆江哥哥很怕黑,是心理問題的那種……很嚴重。”
小偵探說著還有些心虛,他之所以知道這個,還是造孽一般試探出來的。
之後雖然鬆江珣也沒有怪過他,但是江戶川柯南很愧疚。
但是沒等他繼續說什麼,電話就驟然掛斷了。
江戶川柯南握著電話,有些發怔。
他還沒見過赤井先生如此急躁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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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單手握著電話,注視著前方的路況,耳麥裡隻能聽見鬆江珣也輕淺的呼吸,斷斷續續,若有若無。
——他從不知道鬆江珣也怕黑。
如果再加上這一個條件,青年如此暴躁的現象,好像勉強可以解釋了。
但是這一串像是巧合的事情,很難不讓他產生聯想——聯想到另一個人身上。
怕黑,暴躁易怒,於兩年前被宣告死亡,精通黑客技術……
兩年前,公安與組織交戰的海域……在那海灘上,赤井秀一撿到了鬆江珣也。
赤井秀一緩緩吐了口氣,將這不切實際的想法打消——鬆江時雨可是警察啊。
而且A不良於行的事情,整個組織的人都清楚。
“赤井先生!赤井先生!我們鎖定到信號源了!”
下屬堪稱喜極而泣的聲音,從另一個內部聯絡電話中傳來,於此同時,像是夏日毫無征兆的悶雷——
“你爹進了監獄,咳咳,你以為你能逃?你也會是下一個!敗犬!垃圾!”
鬆江珣也像是屢戰屢敗、發起自殺式攻擊的飛蛾。
他驟然高昂的聲音,差點掩蓋了接收信號源成功的提示。
“閉嘴!”歹徒顯然被他氣得不輕,“我讓你閉嘴!鬆江時雨!你這個廢物!死瘸子!活該你站不起來!”
“哈哈……我是瘸子,可你是連瘸子都不如的廢物!”
赤井秀一猛地踩下刹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