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長的音頻很快就放到了最後,但其中的內容卻透著十足的分量和寒意。
“赤羽昴竟然是組織的人!”
鬆田陣平“唰”得從凳子上站起來,握著鼠標又把進度條拉了回去,切切實實聽到了對方的自述。
他不可置信地道:“所以說鬆江教官到底知不知道?!”
安室透的臉色格外難看,他想到的更多。
如果赤羽昴這類型的臥底恰巧跟他一屆,那麼他跟諸伏景光可以說是開局即死亡。
可偏偏就在他的前兩屆,組織培養的心血,選擇了叛逃。
組織受到重創,暫時無力去管警校的事情。
從另一種角度看,赤羽昴甚至說是幫了警方的大忙。
“罪證……”萩原研二喃喃著這個詞。
手中的魔方被死死攥緊,零件險些又崩裂開,他鬆開手,魔方落到桌上。
“如果罪證在這個U盤裡。”半長發的警察略茫然地抬起頭,“那麼九年前,九年前其實就有消滅組織的機會??”
赤羽昴覺得鬆江時雨肯定會把魔方拆開,發現U盤。
然後選擇陪他走上黑白兩道皆不容的灰色地帶。
實際上鬆江時雨偏偏這次保留了魔方,甚至在擔任教官的時候,把這當作傳承似的,交給了萩原研二。
如果不是這次的巧合,這個秘密可能會永遠塵封在這魔方裡。
而鬆江時雨本人,卻險些死在消滅組織的路上。
“消滅組織……”安室透深呼吸,把音頻拖回去重聽了兩遍。
“一個月前給的,應該就是日記裡提到的那個U盤,教官很早就交給公安了,不過好像也有後手……具體沒寫清楚。”
萩原研二道:“他似乎從這個U盤裡,判斷出赤羽前輩是被組織所害,所以才一直追查。”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說:“如果是這樣,那麼鬆江教官……到現在為止,應該都不知道赤羽昴曾經是組織的人。”
這種事情過於難以啟齒。
從現有的情報判斷,赤羽昴是個很冷漠寡情的存在,他唯一的例外便是鬆江時雨。
儘管很不可思議,但這種類型的人,毫不猶豫地選擇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僅僅認識了六個月的搭檔,就足以說明他的重視了。
因此,會當麵告訴鬆江時雨,直麵跟對方徹底鬨開的場合,可能性為零。
萩原研二本來想反駁,後來想想,如果他有什麼事情麵對著跟鬆田陣平絕交的風險,他估計也不會想說。
“我們得想辦法去找櫻花林。”
鬆田陣平皺著眉:“如果赤羽昴埋了這些東西,現在應該還有效吧?零,你對組織的頭目知道什麼?”
安室透搖搖頭:“就是因為組織BOSS過於謹慎,這才那麼多年沒辦法徹底拔除這個組織,所以……”
這音頻中透露的情報,至關重要。
“日本那麼多櫻花,到處都是櫻花林,天知道是哪個。”萩原研二揉著眉心,“可是——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鬆江教官嗎?”
先不說鬆江時雨的記憶到底恢複了多少。
光讓他知道,自己拚儘一切想要為之報仇的搭檔,曾經就是他所想複仇的組織的人,就已經很恐怖了。
幾人陷入了沉默。
就這時,安室透的手機中收到了一條沒有署名,甚至無法追蹤的短信。
【他們偽裝舊友的樣貌,來試探我的後台,是我選擇將計就計。
安室君,後續可能會有情報發入你手機,請保持通訊。
另,我清醒知道舊友已故,不用擔心我被迷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
“尤爾先生!今天不是要去取材嗎!什麼時候出發?”
一大清早,青年精神的聲音響起。
諸伏景光在廚房裡準備早飯,聞言轉過頭,看見手腕上套著拐棍的金發青年趴在樓梯上往這邊招手。
今天是小巷初見後的第三天,諸伏景光化身為好心路過的畫家,將近期記憶被清除的“鬆江珣也”留在了家裡。
他本來還想著怎麼找借口把鬆江珣也留下來,卻不料主動開口的還是對方。
“先生,拜托能再收留我幾天嗎!”金發青年雙手合十,一副祈求的表情。
“我要是這樣回去,肯定要被朋友罵死的!”
“既然你看不清,為什麼不去醫院?”
“這件事情我有經驗。”鬆江珣也眨眨眼,“隻要過段時間就會恢複了。”
“……經驗?”
“嗯,間歇性失明,醫院也查不出來,後來就習慣了。”
鬆江時雨對自己失去記憶的事情毫不意外,而對失明,也當作尋常。
隻有諸伏景光會記得在雨巷時,他的教官拉住他,笑容冷靜瘋狂,說“帶我回去”。
……
短短兩天的時間,已經恢複了本性的金毛,甚至不需要諸伏景光主動做什麼,就會樂顛顛地往他身上貼。
這讓他心情格外複雜。
諸伏景光皺了皺眉:“你視力還沒恢複,小心一點。”
“才不會出事!”
鬆江珣也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直接提起拐棍,沒有扶著任何東西就抬腿往客廳走。
諸伏景光甚至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青年被垃圾桶一絆,整個人猛地撲到地上。
“嘶!”鬆江珣也暈乎乎地坐起來,諸伏景光看到他臉上頓時多了一道擦傷。
“……我就說。”
他轉身去拿了醫藥箱,走到金發青年旁邊。
後者一副拆家金毛認錯的可憐兮兮模樣,讓諸伏景光下意識把斥責的話給憋了回去。
“可能有點疼,你稍微忍一下。”他左手有些彆扭地捏著酒精棉,語氣故意冷硬了幾分。
“嗯嗯。”
鬆江時雨表麵乖巧實則敷衍地應著。
他眯著眼看著眼前這張與“赤羽昴”八分像的帥臉,再加上刻意模仿用左手拿棉簽的姿勢。
給打八點八分?
他早在過來的第一天,就恢複視力了,隻不過是為了更方便演戲和觀察,才一直裝瞎。
鬆江時雨打算將計就計,反過來先套點組織的情報給紅方,在假裝陷進去的最後——渣了尤爾!
比如聯係紅方過來把人給送去局子什麼的。
至於成果,現在看來——
在棉簽抬起的瞬間,鬆江時雨主動前傾了一些,用臉頰蹭對方的手指。
那指尖與肌膚接觸,卻像是觸電一樣,在下一刻猛地收回。
——卓有成效。
鬆江時雨心中偷笑,抬頭做出迷茫的表情。
“誒?我……”
“鬆江。”男人壓低語調,衍生複雜。
金發青年滿臉信任地任由他動作,最後還極自然地蹭上他的指尖。
這個動作過於熟稔,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棉簽被丟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肌膚的觸感好像還停留在上麵,諸伏景光借著動作,撚了撚被蹭到的指尖。
麵前的金發青年,表情從信任切換成惴惴不安。
那蒙著層霧的藍眸落在諸伏景光的臉上,又不在看他。
“剛剛是我又走神了。”鬆江珣也笨拙地解釋,主動喊他名字,“尤爾先生,抱歉……”
青年後知後覺到自己剛才不合時宜的動作,生怕他介意,卻不知一切都是由他引導的。
一次又一次,認錯人的愧疚會疊加,卻在恍惚後依舊條件反射犯錯。
諸伏景光垂眸,依舊主動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順著他的頭發劃過:“沒事,吃完早飯出發。”
不得不說組織收集情報的能力確實不錯,哪怕記憶不明晰,鬆江珣也依舊會對他的刻意試探,不自知恍惚。
而他像是個高高在上的獵人,在等待在陷阱旁的獵物真正走入其中。
鬆江時雨笑眯眯地道:“好~”
每日打卡1/N。
……
兩人隨意地解決早餐,便出發去公園。
其實是諸伏景光要與組織情報組的其他成員對接資料,他不放心鬆江珣也一人在家,便想了個取材的理由,打算裝作路人當公園交接。
今天天氣不錯,位置偏僻的公園並沒什麼人。
被拘了三天的鬆江珣也完全不被視力所限製,沒兩下就滾到了草坪裡曬太陽,看著高興得不行。
失去了過去記憶,再加上本就凍齡的外貌,他違和感一點都沒有。
諸伏景光坐在長椅上,等待著對接的人員,手中拿著“取材”的素材本,裝樣。
“尤爾先生!話說現在有沒有風箏賣的?”
“這個季節應該沒有。”
“尤爾先生,你到底是畫風景還是畫人物?需不需要我當模特?”
“……風景,不需要。”
僅僅轉頭找目標的一會功夫,諸伏景光就發現鬆江珣也已經跟一群孩子鬨騰在了一起。
金發青年哪怕現在看不見,也依舊能把孩子們哄得服服帖帖。
他們一個個挨著他叫鬆江哥哥,還因為他能閉著眼睛走路而發出崇拜的“哇哇”聲。
青年散開的小辮子隨著動作起伏,在早上他親手給他遞過去的暖色調毛線衫上,繪了一副簡筆畫。
比起教官時期冷冰冰的模樣,現在的鬆江珣也,或許才是他真實的性情吧?
如果不是因為組織——或者是赤羽昴……
諸伏景光胡思亂想著,說起來,鬆江教官到底知不知道赤羽昴是組織的人?
等待的時間過於無聊,又或者說,身後的動靜過於熱鬨。
在諸伏景光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回頭看了很久。
“行了,就到這,我累了。”
鬆江時雨挨個將小朋友的腦袋瓜子拍過去,孩子王似的遣散他們,躺在地上休息休息。
“統,戰況如何?”
係統:“妥,你言語誘導奏效得很,我看他筆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