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想告訴鬆江時雨,並非是他一個人陷入過組織,公安能接受他回去,就足以說明他與臥底的地位彆無他樣。
所以……不要自我譴責。
鬆江時雨像是在笑,但笑容很快就收斂了起來,化作一片沉寂。
“不一樣。”
他冷靜地說:“我害了很多人,公安也並非全然接受了我。”
前半句話是對A的總結,後半句話是鬆江時雨自己的推斷。
從頭到尾,與他聯係的隻有那個神秘的上級,以及北條那一隊的成員,鬆江時雨的身份卡上隻有“公安特派記者”而不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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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江時雨冷靜得可怕。
赤井秀一知道,他的安慰沒有起任何效果。
其實細想也很顯而易見,鬆江時雨的精神狀況就很不合格。
而公安那群維係表麵形象的高層,哪怕是再撕破臉,也不可能讓手下的警察去當一個放在明麵上,隨時可能喪命的誘餌。
更何況……A幫組織做的事情,確實太多了,他給臥底、各個機構,都留下了濃厚的陰影。
如果不是身份暴露得太快,赤井秀一絕對會試著殺死A。
又或者在兩年前,他調查到鬆江時雨是A,FBI也絕對不會把他留下。
赤井秀一歎了口氣,直到現在,當事人都站在了他的麵前,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那段身份,更彆說安室透那些關係跟鬆江時雨更親近的人。
“我知道了。”他道,“我會幫你保密,不會告訴他們你的身份。”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既然已經確定鬆江時雨是A,且有記憶,作為FBI,赤井秀一不可能對此隻字不提。
他照顧鬆江時雨,僅僅是因為兩年前的相處和現在合作的情誼,不至於深到連情報都願意輕飄飄地放過。
赤井秀一道:“我需要你儘可能地把A時期所做的,關於調查臥底方麵的情報整合給我。”
“唔,這個要給我點時間,我不保證能全部記起來。”
——畢竟他【黑客】號時全當遊戲打,天知道記得什麼。
鬆江時雨在沉思,他要怎麼糊弄。
赤井秀一頷首:“抱歉。”
“至於你的計劃,我可能還需要再考慮一下。”赤井秀一微微一笑,用自嘲的語氣調侃說,“FBI是個講利益的地方?”
他知道這可能會給鬆江時雨造成傷害,甚至可以說是趁人之危。
但是……赤井秀一的信條裡,理智永遠不會丟失。
金發青年沒有在意,他眉目舒展開,露出了柔軟的笑:“赤井先生,謝謝你。”
“如果讓他們知道……”他喃喃道,“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明明我是他們的教官來著。”
從以身作則到刀劍相向,有時候不需要任何過渡。
赤井秀一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
男人剛抬起手,想要拍拍對方的肩膀——
就這時,外麵傳來了一些響動,鬆江時雨下意識回頭。
“小哀?”
“嘖,剛剛不是說讓你叫我的嗎?算了……”麵色蒼白的小姑娘微垂著頭,一副困頓的樣子,“我來找衝矢先生有些事……說完就回去睡覺了。”
——看樣子是沒聽見啊。
鬆江時雨下意識道:“哦哦,那你們先說吧。”
*****
[sos真的要死,感情鬆江不算是公安嗎?他做了那麼多,其實在公安眼裡就
是個編外去送死的誘餌??]
[畢竟A的經曆擺在那,鬆江能有現在這個地位,怕是不知道已經受了多少委屈……]
[總結一下,鬆江一開始就是跟公安合作,以一種“戴罪立功”的姿態出現,目的就是為了吸引組織露出破綻,但他自身的死活應該不會被在意。
這次組織的行動失敗,鬆江甚至一天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挑釁了朗姆後,連夜就去找赤井秀一談合作。
這姿態真讓我懷疑他離便當不遠了……]
[嘶,所以說記憶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隻要能消滅組織,怎麼都行。怪不得阿卡伊這麼過分地讓他回憶A的事情,他都無所謂]
[嗚嗚嗚!阿卡伊這個大豬蹄子!竟然還問!]
[娘的,要是我能扛著加|特|林去炸組織,鬆江豈不是任我為所欲為!]
[雖然很不禮貌,但是#怎麼都行#嗚嗚(捂鼻子)]
[“如果讓他們知道……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下去。”嗚嗚嗚看到這句話我爆哭,如果跟前麵說的,鬆江現在全身心投入複仇的話,這應該就是他唯一的“人性”了吧?達咩啊,透子千萬不能知道]
[說起來,鬆江還不知道赤羽就是組織的人,在他看來,不管是學生還是曾經的搭檔,都是最光明的存在……影子碰到光會消失的]
[救命,千萬彆暴露啊啊,暴露也千萬彆讓鬆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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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江時雨莫名其妙坐在赤井秀一的臥室裡啃蘋果,看著自家女鵝將人給氣勢洶洶地拽走。
他哢擦哢擦咬著,一邊得意地說:“哎統統,我剛才辦的不錯吧!心腹大患解決了!”
係統:“樂。”
鬆江時雨:“???你乾嘛!”
係統:“沒乾嘛,隻是你沒事兒又立什麼fg,要是真被安室透知道了,你還真撐不住去狗帶啊?”
鬆江時雨:“你懂什麼,這不叫fg,這叫後果很嚴重,給赤井秀一提醒呢!靠譜的成年男人,不至於翻這個車吧?”
係統慢悠悠地道:“你翻得車還少嗎?”
鬆江時雨沉默了一下,很快轉移話題:“哎呀,這個蘋果真甜。”
鬆江時雨:“嗚嗚嗚,我女鵝不會被我剛剛拒絕看繃帶的行為給傷到吧?萬一不跟我親近了怎麼辦?”
係統:“……你瞧瞧你這兩句有關聯嗎?再說,雪莉現在跟你親近有什麼用,你到時候搞完組織拍拍屁股就跑了。”
鬆江時雨:“我會把遊戲買下來!”
係統:“但你咋確定買下來,還有你這個‘鬆江時雨’的建模?還是說,你想在這個世界,表現個真的詐屍還是穢土轉生啊?”
係統:“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還想著撕卡,寶子,聽爸爸一句勸,逃避是沒有用的。”
鬆江時雨:“……”
鬆江時雨:“啊啊啊!你好煩!”
他確實想撕卡,玩家所能想到的最不耗成本對付組織的辦法,風險全都集中在他自己身上。
但萬一真撕卡退出登錄了,他的魚塘怎麼辦?
這可真愁得慌。
玩家頓時emo,手中的蘋果都啃不動了。
*******
灰原哀將赤井秀一直接拽上了二樓,她冷冷地抬起頭,眼眶處的暈紅和嘴唇上的傷口瞬間暴露了出來。
赤井秀一皺了皺眉,半蹲在她麵前:“你全聽見了?”
灰原哀用憤恨的表情瞪他。
赤井秀一好像知道灰原哀把他叫出來做什麼了。
FBI探員歎了口氣道:“我希望你彆插手我跟鬆江之間的事情,不要讓情緒控製了你的頭腦。”
照理說,灰原哀其實都懂,但赤井秀一怎麼也沒想到,她對鬆江時雨可以這麼感情用事。
這句話簡直是點炸了爆竹。
“彆跟我提情緒!”
灰原哀拽著赤井秀一的領子,勉強壓抑住激動的聲音:“你跟鬆江談利益?!”
“這難道不應該嗎?”赤井秀一反問她,冷靜地道,“我們本就隻是合作夥伴,他提出的計劃風險太大了,我必須權衡一二。”
“那你讓他回憶組織裡做的事情?”灰原哀咬牙切齒,“這也是你的風險?”
赤井秀一默然。
如果沒有鬆江時雨主動請求他保密,他估計會用其他方式去套這方麵的話。
隻不過在鬆江時雨主動提出時,他確實是抱著些趁人之危的省事心態。
而且……他也算對鬆江時雨有過救命之恩吧?
一事還一事。
赤井秀一垂眸想著。
“這是我的錯誤,抱歉。”他坦然承認,毫無悔意,“但FBI確實需要這份情報。”
灰原哀氣得臉都快紅了,她甩開赤井秀一的領子,罵道:“當時他就不應該救你這個混蛋!”
赤井秀一眼皮一跳:“你說什麼?”
“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灰原哀冷笑,“那你對他那麼好的態度做什麼?玩你們?”
赤井秀一皺起眉:“我沒這個意思。”
“如果不是你A怎麼會暴露,又怎麼可能被琴酒當作叛徒處死!”
灰原哀有些哽咽:“他那時候還跟我說,打算抽一天去奈良看看櫻花,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赤井秀一倏地抬頭,那藏在眼鏡下的墨綠色眼眸盯著灰原哀,帶著不可置信的意味。
一抹寒意自骨縫上升,赤井秀一的喉嚨湧動了一下,手搭在灰原哀的肩膀上。
“你說什麼?”他語氣難得快速,“你再說一遍?”
她說出來了……
灰原哀有些恍惚,她想,明明姐姐和A,都覺得這件事情沒必要告訴麵前這個“做大事的男人”。
灰原哀那時候忙著APTX的實驗,跟A的時間錯開了,便拒絕掉他的邀請,沒想到……
沒想到沒過多久,她就在實驗室裡聽到了A被處死的信息。
琴酒開槍,墜海,沒有任何活下來的可能,連屍體都找不到。
哪怕現在活下來了,死亡的危機也懸掛在他的頭頂,搖搖欲墜。
灰原哀在門口聽著鬆江時雨,輕描淡寫地將自己的人生限定好長度,牙齒都快咬碎了。
她要怎麼樣才能想辦法救下他啊!!
而麵對鬆江
時雨提出的可以說是很卑微的請求,赤井秀一卻冒著重新乾擾他記憶的風險,也要他回首過去不堪的往事。
這個男人似乎還不知道,鬆江時雨陷入那種機械狀態隻是會大幅度地記憶斷檔,而平時,他零碎的記憶也會時時刻刻麵臨清除和記起。
所以他才會說“再給一點時間,沒辦法保證想起”。
灰原哀紅著眼框,險些又忍不住讓淚水落下來。
鬆江時雨怎麼可以說得那麼輕描淡寫啊……
“灰原。”赤井秀一握著她肩膀的手收緊了一些,他壓抑著聲音,放低了態度,“拜托你說清楚一些。”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當時你那麼順利地坐直升機離開,就沒懷疑過組織早已設下埋伏的武力追擊為什麼那麼薄弱?”
“組織肯定會讓A去乾擾你們的行動,但如果A出手,FBI會這麼輕巧地脫離包圍圈?”
連珠炮似的攻擊帶著怨氣和悲涼,隱隱透露出自嘲的意味。
灰原哀知道裡麵也有自己的一份責任——A會出事幫忙,大多因為她。
茶發女孩冷冷地看著麵前男人,逐漸維係不住冷靜的表情。
她口齒清晰:“兩年前,赤井秀一,就是你——是你害死他的。”
“……”
“當然,你可以把這當作是我姐姐請求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那我無話可說。”灰原哀頹喪地呼出口氣,喃喃道,“是跟我有關。”
“A”在墜海的那刻,已經死了。
現在活下來的鬆江時雨,也在渴求安眠。
……灰原哀感到了無法抗衡的疲憊感,來自命運的重壓。
赤井秀一鬆開了灰原哀的肩膀,他沉默起身,朝樓下走去。
灰原哀說的沒錯,當年,他在FBI的協助下,匆忙從組織逃離,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阻力。
甚至說,全員未損。
如果“A”被組織懷疑、當叛徒處死墜海的因,是他幫助了“赤井秀一”。
那麼“赤井秀一”在海邊救下“A”,便成了結下的“果”。
以FBI的利益論等價交換權衡,他們在兩年前就已經扯平了,甚至就像是灰原哀所說的,他差點害死了他。
赤井秀一永遠忘不了當時自己親自簽下的一張張病危通知書,以及——萩原千速看他時感激且欣
喜的表情。
“你是他的家人……也是戰友吧?真好。”她說,“鬆江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但就在剛剛,赤井秀一又親手遞給了鬆江時雨一個苦果。
而金發青年,笑著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