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柯南愣在一旁,連偵探徽章發出沒電關機的提醒聲音都沒聽見。
如果剛開始他還為鬆江時雨暴揍朗姆搖旗助威,那麼現在的場麵,便逐漸往無法收場的地步滑落了。
剛剛朗姆所說的內容……是指鬆江哥哥嗎?
什麼叫永遠也彆想脫離組織?
那聲稱呼又是——A?!
江戶川柯南手中滿是冷汗,他望著沉默不語的鬆江時雨。
金發青年此刻半張臉藏在陰影裡,微微晃動的銀鏈眼鏡擋住了他的全部神情,隻能看見他那被扯平了弧度的嘴角。
他肩上的傷隨著大幅度的運動又有些崩裂,在浸在黑色的風衣上沒有留下什麼痕跡,隻能看見白皙的脖頸被染上了幾抹暈開的鮮紅。
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豔鬼。
如果江戶川柯南最初是見到這樣的鬆江時雨,他估計已經拿起電話報警了。
“幫我把那個手提箱拿過來。”
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金發青年五指張開,將陷入昏迷的朗姆丟到一旁。
那目光逐漸挪到男孩身上,格外幽深,像是腳下的深海,無法讓人窺見其中的真實情緒。
江戶川柯南覺得自己瞬間變成了一隻不會遊泳的鵪鶉,冷汗自他額前滴落,他木著臉,將沉重的手提箱交到鬆江時雨手中。
就見眼前陰影掠過,裝著沉重炸彈的手提箱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優美的拋物線,直直墜入了水中。
“噗通。”落水聲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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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號。
“萩原警官、鬆田警官!”
灰原哀氣喘籲籲的聲音剛在大廳響起,但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後半句話,頓時像被卡了脖子的雞,愣在了原地。
隻見現場現在無比混亂,所有人都堆在演講台旁邊,時不時還傳來慘叫聲。
“彆打了!再打真的要死人了!萩原你冷靜一點!”
“停下!快停下啊鬆田!”
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等警員輪番上陣,瘋狂想把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拽開。
“還笑嗎?還裝大義凜然嗎?啊!”
鬆田陣平收緊手指,狠狠地拽著中永和的頭發,把人直接從椅子上拖下來,丟到地上。
後者胸口前掛著已經失靈的炸彈,此刻更像是個掛在囚犯前代表恥辱的銘牌。
“啊啊啊救命——!”中永和試圖擋著自己的臉,不斷發出慘叫。
佐藤美和子想把人撈出來,被萩原研二輕描淡寫攔住。
“佐藤警官,我們心中有數。”他掰了掰手指,直接一腳踩在了中永和的小腿上。
“嘎巴”仿佛骨裂的聲音響起。
佐藤美和子:“!!!”你們有數個屁啊!
“你他媽還叫救命?誰不願意救你了?抱著個啞彈支支吾吾!真當老子這麼多年被他訓練出來的水平看不出來嗎!”
“這種把戲七年前都玩過一次了,現在還他媽在老子麵前敢玩?!”
卷發警官的手就像是黏在中永和的頭發上了一樣,每說一句話,都狠狠地把他的後腦勺撞在地上。
“讓我教官擔驚受怕玩二選一,我先他媽讓你下地獄!”
“給我去死啊混蛋!”
鬆田陣平的聲音因為激動變得沙啞,他眼睛泛紅,滿是血絲,說著說著仿佛都能落下淚來。
漸漸的,旁邊阻撓的警察都停下了動作,幾人沉默地站著,看著中永和被揍得鼻青臉腫,鼻血和牙落了一地。
站在一旁的高木涉手足無措地問佐藤美和子:“鬆田前輩他們到底為什麼那麼激動?”
“七年前。”佐藤美和子抿了抿唇,“如果是那個案子的話,鬆田他們看破中永和議員的陰謀,其實也能理解了……”
那其實已經算是一起高智商犯罪,炸彈犯與人質勾結,哭得楚楚可憐的人質其實才是整個案件的主導,理由不過是有情人終成兄妹的報複社會。
她主動誘導所有警察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各種設卡拖延時間,讓警察們忽視了另一處更大的爆炸危機。
佐藤美和子並沒有參與那個案子,但她是鬆田陣平畢業後的下一屆,教官有提到過。
“當時,隻有一位姓鬆江的警察堅持懷疑人質,甚至提出接近人質審問……”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但是被拒絕了。”
高木涉不由自主地問:“所以結果呢?”
“有一群年輕氣盛的警校生,並沒有等待真相的水落石出,而是憐憫情緒崩潰的人質,打了報告,提前出手拆掉了炸彈。”
萩原研二緩緩起身,他擦掉了臉頰上的血,表情漠然:“在人質身上的炸彈拆除時,另一處商場的炸彈爆炸了。”
那是一場連環局,商場的高層產生了爆炸,自然所有警方都以為炸彈
便就是在高層,並沒有打算去疏導周圍的群眾。
隻有鬆江時雨,他拿著槍懟在人質的嘴裡,像是自天上而來的審判者,不帶任何感情地攻破了對方的防線,問出了最後一處炸彈的位置。
——商場的酒窖。
必須有人穿越火海、冒著炸彈爆炸的風險,進去切斷炸彈與外界的聯係,把它們徹底封閉在厚重的酒窖裡,才來得及扭轉局勢。
至此,犧牲的名單上多了一名優秀的警察。
……你教會了我們不要衝動,卻沒有教會我們,到底要怎麼破局。
鬆田陣平整個人在顫抖,他握著血跡斑斑的偵探徽章,那句“他們是我的學生”,成為收錄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不管怎麼喊,都沒有任何聲音。
儘管現在女神號上看起來還風平浪靜,但過去的夢魘險些將他拖入絕望的深淵。“……我要過去。”鬆田陣平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低聲喃喃著,“教官那邊還沒脫離危險。”
“可現在暫時還沒辦法過去。”佐藤美和子道,“兩艘船並行不能靠太近,救生艇也已經全被清理掉了,如果要直升飛機的話,還要等幾分鐘。”
萩原研二深呼吸,他覺得鬆江時雨能看穿七年前的詭計,現在應該心中也早有準備才對。
但是,他們總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鬆江時雨身上啊。
“安室哥哥已經過去了。”灰原哀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響起,“他現在在女神號上。”
警察們齊刷刷地把目光放在灰原哀身上。
安室透……他會是破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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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物落水的聲音很清晰。
“鬆江哥哥!”小偵探忍不住拔高了聲音,“中永和議員那邊的炸彈怎麼辦!”
“不需要管。”金發青年捂唇咳了幾聲,他蒼白的臉上泛著一層不正常的紅暈。
江戶川柯南被他這句冷漠到極致的話堵回來,一時間無措地站著,不知能做什麼。
“過來。”鬆江時雨朝他招招手。
危險雷達作響,江戶川柯南腳步邁了幾次,最終才緩慢地走到鬆江時雨旁邊。
後者冰涼的手落到他的臉頰上,逐漸下滑,最終放在他的脖頸上,仿佛下一秒就會收緊。
鬆江時雨自喉間溢出一絲低啞的笑:“怕我嗎?”
江戶川柯南感受到他的手指顫抖得愈發劇烈,像是已經緊繃到了極致。
“鬆江哥哥。”小偵探沒有掙紮,抬頭看他,欲言又止,“你冷靜一點。”
“我大概是真的快瘋了。”
鬆江時雨低喃了一句,他半蹲下來,跟江戶川柯南的視線齊平。
小偵探這才看到了他的表情,迷茫脆弱,長長的睫毛扇了扇,仿佛下一刻就會流淚。
江戶川柯南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鬆江哥哥,你現在看得清對嗎?除了傷口還有哪裡不舒服?我們得趕緊回去……”
鬆江時雨像是沒聽清他的話,自顧自說著:“柯南,你要幫我保密,剛剛朗姆說的那些。”
由柯南牽頭的粉飾太平被瞬間打碎,小偵探的表情瞬間僵硬,他從嗓子裡擠出話語:“鬆江哥哥……你之前,真的是組織的人?”
其實也不是一點也看不出來,灰原哀對鬆江時雨的態度,就不像是初次見麵,兩人如果在組織中就認識的話,那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更彆說組織死咬著鬆江時雨不放的態度,就很有貓膩。
但是……如果鬆江時雨是組織的人,還是地位跟代號成員都有接觸的那種……
江戶川柯南想到就呼吸一滯。
“你要幫我保密……不要告訴其他人,特彆是安室。”
鬆江時雨手指屈伸了兩次,才勉強反握住他的手,江戶川柯南看著他逐漸木然的表情,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其實我是臥底,是公安派去組織的臥底,我……沒有殺人,沒有殺很多人。”
“……我真的是臥底。”他喃喃著,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夜色濃稠,看不見零落的星子,隻有幾縷海上的光落入鬆江時雨空洞的眼底,很快便被那更深的黑暗所吞沒。
他剛才艱難勾起的笑消失了,像是即將沉浸入自己的世界,又勉強地抽出一分心神給被嚇到的小偵探解釋真相。
像是在隆冬臘月猛地被澆了一盆冰水,江戶川柯南隻覺得心臟猛地一縮,寒意伴隨著刺痛產生,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法冷靜。
他太害怕鬆江時雨在此刻變回那種遲鈍的木僵狀態,在這艘船上的危機並未解除的情況下——
至於鬆江時雨所說的內容,他倒是沒怎麼懷疑,隻是有些疑惑為什麼作為同僚的安室透不知道。
“我沒有……”鬆江時雨咳嗽了兩聲,將含在嘴中的“背叛”連帶著鮮血一起咽下。
“你答應我嗎?”
江戶川柯南猛地一個激靈,連忙道:“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金發青年的臉上綻開了一抹笑,淺淺淡淡的,格外柔和。
在這時,小偵探突然聽到旁邊有動靜。
隻見剛才被鬆江時雨摔暈的朗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不知從哪裡掏出個按鈕,握在手中,滿是鮮血的臉上咧開一個瘋狂的笑:“一起下地獄去吧!”
不好!
江戶川柯南沒有絲毫猶豫,手表的麻|醉|針瞬間彈出來,瞄準朗姆脖子的瞬間就立刻發送。
“砰!”
“砰——!”
與他動作近乎同步的是一前一後的兩聲槍響。
乍然間,朗姆的額頭上多了一個極大的血洞,他試圖摁下引爆器的手腕也被射了個對穿!
搖搖晃晃起來的朗姆,又搖搖晃晃地倒下。
至死,他都沒有想到暗處還躲著那麼多人。
一個身影握著槍,步履踉蹌地自漆黑的船艙走出,他的步頻看似不快,卻在短短幾秒內就到了兩人麵前。
江戶川柯南屏著呼吸,下意識想要護住鬆江時雨,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艘船上竟然還藏著一個人。
但是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工作人員沒有看他。
他滾燙的槍口挪到了笑容還未消失的鬆江時雨額前,不停打顫,顫抖得讓人完全沒法想象他剛才在昏暗的環境下,直接精準地打中了朗姆的手腕。
“你再說一遍?”
那聲音顫抖且
沙啞,一點一點地化在寒冷血腥的空氣裡,也變得格外冷硬。
“鬆江時雨,你就是A,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