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看著那一簇蕩到他麵前的柔軟發絲，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用手揪了一下。
很快，他被武力巔峰的鬆江時雨惱羞成怒地暴揍了一頓。
降穀零抽著氣爬起來，心中卻莫名高興。
“今晚就在這休息一下吧，明天下山。”
鬆江時雨冷淡地坐在椅子上，對屋內的亂象不為所動。
降穀零：“你就打算坐在這將就一晚上？”
鬆江時雨沒理他，他垂眸看著放在桌上的本子——在降穀零沒進來之前，他正在寫日記。
打掃是不可能打掃的，哪怕是被當作挑釁組織，他也不可能打掃。
已經看透鬆江時雨本性是多麼鹹魚的金發公安抹了把臉，認命地去查看木屋的蓄水情況，勤勤懇懇開始收拾殘局。
坐在窗邊寫日記的青年微微勾了勾唇角，手下筆鋒一轉。
降穀零將不該待在房間裡的東西都倒騰了出去，把折疊的躺椅拽出來，又燒旺了火爐，想了想，把自己的外套也脫了下來，披在躺椅上。
可當他喊鬆江時雨來休息，後者卻頭也不回地道：“你自己睡。”
“你必須睡！”
“你不是說我是教官嗎？你管我？”
“教官QAQ……”
男人過了三十，就不能那麼幼稚了，但在降穀零麵前，這條定律是不存在的。
他仿佛忘記了起初的探究，專注地投入這場夢境。
等鬆江時雨回過頭，對上的就是一個要哭不哭的凍齡嫩臉，剛剛還殺伐果斷的男人，此刻好像隻要他拒絕眼淚就會掉下來。
鬆江時雨：“……”
他被迫躺到躺椅上，開始發呆。
躺了半個小時，耳邊傳來了勻稱的呼吸，鬆江時雨悄悄起身，推門出去。
完全沒睡著的降穀零皺著眉站起來，也跟出去。
月光反射在雪地上很亮，降穀零看到鬆江時雨的時候，他正往嘴裡倒了幾顆藥，配合著樹上的積雪往下咽。
聽到動靜，那帶著弧度的淩厲眼眸斜過來，又緩緩卸了氣勢。
“你在吃什麼？”降穀零踩著雪走過去，站在他麵前，聲音緊繃，“剛剛吃的是什麼！”
他腦海中已經閃過了無數個跟組織相關喪心病狂的藥了。
“沒什麼。”
降穀零手疾眼快，搶過他往身後塞的藥瓶，瓶子空蕩蕩的，隻能聽見幾粒藥片碰撞的聲音。
“……安眠藥？”他看著上麵的牌子，語氣凝滯了一下。
“降穀君。”
鬆江時雨的目光平靜，裡麵隱隱透著絲警告：“睡不著吃點安眠藥有什麼問題嗎？”
降穀零表情陰晴不定，連對付組織都隨身帶著安眠藥，這會是簡單的睡不著？
這怕是根本沒法睡吧？
怪不得他們在警校的時候，半夜經常碰到鬆江時雨……
降穀零深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在虛構的情況下不可能刺痛氣管，他卻依舊感覺心底發涼。
他是徹底明白了，不管哪個時期的鬆江時雨對自己都渾然不在意，隻要沒人管著，分分鐘能作到天上去！
兩人在門外僵持住了，直到鬆江時雨低下頭朝手心吹了口氣，降穀零才如夢初醒。
他蠻橫地將藥品放到口袋：“這個我保管了，明天下山先去看看醫生。”
“你！”
鬆江時雨驚愕地看著他自然的動作，逐漸上來的藥效讓他眼前變得模糊。
“……晚安。”
降穀零將已經睡著的金發青年放在躺椅上，重新把火爐撥旺，他踟躇了一下，走到了桌前。
桌角放著一本厚厚的日記，比多年後見的新了許多。
要打開嗎？
心中想著，手還是不由自主地翻開。
【12月26日，雪】
去年比過赤羽的製冷效果和自然製冷的效果，事實證明還是雪花更甚一籌。
……
好在那群藏在暗處的惡狼，還沒有追蹤到我的痕跡。
突然闖進一個金發黑皮的家夥，張口閉口就說是我學生，但行為間沒有一點尊師敬道的跡象，看著比我年紀還大！
穿梭時空這種事情太離奇了，不知道要怎麼寫出來，但是赤羽……
我想相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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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穀零的記憶很好，他清晰記得這段日記到最後一句話是“你沒有退路，我也沒有”，而現在，他似乎改變了什麼。
降穀零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周圍的空間驟然破碎，強烈的失重感傳來，降穀零下意識抱緊了手中的日記本，朝躺椅那邊跑去。
鬆江！
“勉強算你過關啦。”
似乎有個很小的聲音哼哼唧唧地在他耳邊說著。
降穀零踉蹌一下，腳觸碰到堅實的地麵時還有些沒回過神。
他抬頭望去，身邊腳底都是一片黑暗，唯有前方——
那是一片極其壯觀唯美的櫻花林，陽光自上灑下，將一片映得格外明媚。
手中的日記本不知何時消散了，降穀零暫時無暇顧及，他踉蹌著步伐，朝那片櫻海衝去。
……
鬆江時雨正靠在櫻樹下百無聊賴地等待著，心中的緊張已經快讓他把自己的頭發給揪禿了。
“嗯，櫻花林布置OK，現在外麵的櫻花應該已經謝了，大家一起在這裡看，也算是先團圓一下——這樣研二總不能說我食言了吧？！”
“茶點也準備完了，小哀最喜歡的花生醬……嘖，那幾個大猩猩喜歡什麼來著？啊啊啊，算了都來一點！”
係統：“……你學生果然是充話費送的吧？”
鬆江時雨繼續捉急：“還有說辭……說辭，等下我的台詞本呢？救命！統統，是不是我登錄的時候壓根就沒帶。”
係統：“好像是？”
鬆江時雨：“……嚶。”
自己的錯誤自然不能算錯誤，鬆江時雨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第一個來的到底是誰啊？動作怎麼可以這麼慢！！”
說罷，不遠處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鬆江時雨下意識扶著樹站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投射出去的目光有多麼閃亮亮。
卻又帶著些忐忑不安。
一個金發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鬆江時雨眨了眨眼，無聲地喊了聲。
“零。”
他沒想到第一個到的，竟然會是吃飯前都要試毒、謹慎到不可思議的降穀零。
同樣也是被他當麵騙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受害者。
心瞬間就虛了。
貓貓緊張.jpg
降穀零直直跑到了他的麵前，哪怕氣喘籲籲也不肯低下頭緩一下。
藍眸對上了那雙仿佛含著淚水的紫灰色眼眸。
鬆江時雨這時才如此清晰地意識到，真的有人會相信他的話，一直在等他回來。
……
降穀零直直跑到最繁盛的那棵櫻花樹下。
他看到了圍繞在樹邊野餐布，看到了上麵擺放的各種各樣的美味，也看到了站在樹下的那個人。
青年身上穿著的是簡單的白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套得他腿筆直修長，重新被紮成小辮的金發垂在腦後，還有幾根發絲淩亂地翹了起來。
那雙如海一樣澄澈爽朗的藍眸望著他，裡麵滿是柔軟。
【我們不再是初識。】
【這是重逢。】
“我回來了，零。”
“歡迎回來。”
降穀零啞著嗓子開口，他站在鬆江時雨麵前，卻再無剛開始那麼自然的靠近。
……他在害怕。
害怕這是一場夢。
害怕隻要伸出手，麵前這人就會真的變成數據碎在他的麵前。
降穀零知道剛才經曆的是既定的過去，所以才能坦然無畏，而現在他所麵臨的，還是如出一轍的數據嗎？
理智和直覺又一次相悖。
【鬆江……這就是你的禮物嗎？】
【為什麼要變得那麼真實？】
【為什麼連我的直覺都開始叛變了？】
偽裝MAX的男人表麵做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坦然，誰也不知道他在心中蜷作了一團，無助且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倒是鬆江時雨有些疑惑，他沒想到降穀零見到他在短暫激動後，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了一樣，平靜得讓他都不知道要怎麼開話頭了。
還是說，他這個學生已經在心裡醞釀大招，打算胖揍他這個不靠譜的教官啦？
心中亂七八糟想著，鬆江時雨主動走了過去，擁抱住了杵在那的青年。
“我真的回來了。”
“我知道。”
“現在這個狀態隻是暫時的，過段時間……”
“我知道。”
“啊？”
降穀零平靜地道：“我知道你是鬆江創作出來的數據鏈，就像是諾亞方舟那般對嗎？”
“能再見鬆江一麵，我已經很高興了。”他釋然地笑了笑，“這是一份很好的禮物。”
鬆江時雨：“……”這都想出來了，為什麼不肯再自信億點！
他憋了半晌，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鬆江時雨的技術還更高一些？”
搞什麼數據鏈啊，就是複刻腦電波意識！
降穀零有些茫然地“啊？”了一聲。
然後，他恍然道：“抱歉，你是已經有自主意識了嗎？那還是不要抱這麼緊好……”
鬆江時雨：“？？？”
“自主你個大頭鬼！”玩家一拳敲到降穀零腦袋上，氣急敗壞地道，“說好什麼一眼就能看穿靈魂呢！降穀零你太讓我失望了！”
合著jump漫裡都是騙人的！
金發公安被這一拳敲傻在原地。
剛剛找不到的台詞本，似乎就注定了今天的見麵要徹底放飛。
見降穀零完全沒有生氣他騙人的想法，鬆江時雨慫著慫著就理直氣壯起來，反倒開始氣悶降穀零竟然當麵還把他當人工智能——
係統：這一開始就能確認才見鬼好嗎！
#無理取鬨的狗男人#
他一邊揪著降穀零的衣領，一邊把自己信口開河的說辭往外抖，劈裡啪啦地說了一通。
“這個計劃是我很早就開始打算的，畢竟我的體質問題必須有個解決方案……那個協助者過段時間接到我的訊息會趕過來。”
“……先前沒辦法說是因為我也不知道計劃到底能不能成功……”
“至於協助我的人工智能確實存在……來統統，汪一聲！”
係統氣到跺腳：“汪你個大頭鬼！都說了我不是真的狗！”
降穀零聽得暈乎乎的，聽到係統的聲音才知道剛才在他耳邊嘟囔的是什麼。
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事情……他是在做夢嗎？
見降穀零已經要兩眼冒蚊香圈了，鬆江時雨錘定了結局：“總之，今天把你們叫過來就是先通知一聲，免得到時候真的被我嚇死！”
降穀零：“……”
他真的快要嚇死了。
被過多離奇到極致的信息填充了大腦，降穀零艱難地反應過來一件事——
麵前的這個人，真的是他的教官。
是真的。
【那句等我回來，並不是謊言。】
金發黑皮的男人茫然地站在一片櫻海中，嘴唇顫抖。
“鬆江，你說一件能讓我相信的事情吧。”
他用看失而複得的珍寶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鬆江時雨，生怕這隻是他日思夜想構築出來的一場夢。
這不像是格外有主見的降穀零會說出來的話，但就像是降穀零再三會被鬆江時雨的計劃帶著跑一樣——他無形中，在依賴著麵前這人的判斷。
【請告訴我吧，哪怕是謊言，也要是一個讓我徹底相信你的謊言。】
鬆江時雨怔忪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他重新抱緊了自己的學生，感受到對方跳動極快的心臟。
“我找到家了啊。”他說，“所以不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