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偵探下意識咬緊了下唇。
當他還在父母懷裡撒嬌的時候,鬆江時雨卻待在永遠照不到陽光的房間獨自承受著疼痛。
這個空間到底想讓他們見證什麼?又或者改變什麼?
——他不覺得這是鬆江時雨的傑作了。
灰原哀緩緩吐出口氣:“就正常相處吧,哪怕什麼也改變不了,好歹我們現在能陪陪他。”
連著兩次被當作實驗體,見麵還能對她這個組織幫凶喊“我喜歡你”。
怎麼會有這種笨蛋啊!
這要她怎麼罵得出口……
等兩人交流完現狀回到一開始的那個房間,房間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研究員塞滿了並不大的房間,將床上的人圍成一圈,針管劃過托盤的聲音有些尖銳,但怎麼也比不過小孩時而發出的抽氣聲。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淺淺的血腥味。
灰原哀整個肩膀都在顫抖,她被江戶川柯南拽著走過去,兩人仗著無法接觸的身形,站到了最中央。
血從脖頸的針孔處滲了出來,薄薄的肌膚下是脆弱的血管,似乎能看到其中有渾濁的液體在湧流。
男孩那雙鈷藍色的眼睛在燈光下折射出更淺的色彩,單純的喜悅從他的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怯生生的委屈和忍耐。
他甚至還得回應著研究員的回答,描述著自己的感覺。
但在看到兩人出現後,他的眼中驟然閃過驚喜,悄悄朝兩人綻放出一抹很小的笑來。
這抹笑像是開在了兩人的心尖上,紮得江戶川柯南無措極了。
灰原哀的眼圈慢慢泛紅,她徒勞地想要把旁邊人推倒,手卻從他們身上穿過去。
江戶川柯南本想阻止她,但看到鬆江時雨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也忍不住直接蹦到了研究員臉上,對著他們拳打腳踢。
有一瞬間,一個研究員“嗷”得一聲鬆開了手中的儀器,東西落在地上發出了“啪”的一聲。
“小心一點!你不要命了?這種東西摔一個把你賣了都換不到!”
“好像有點漏電。”
“算了,今天就先到這吧,把儀器拿去檢查一下……”
一行人嘀嘀咕咕地撤了出去,這次沒有把門關上,而是默許了裡麵的人可以離開。
剛才還癱在床上的鬆江時雨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你們好厲害!把他們趕出去了!”
“你是笨蛋嗎!”灰原哀毫不客氣地吼道,下一刻卻哽咽著放緩語氣,“看到我們有什麼好高興的……”
他們什麼忙也幫不上啊。
江戶川柯南的眼眸裡浮現著深深淺淺的難過,他伸手想要擦掉那沾在脖頸上的血點,最終也隻能虛虛地碰了碰小孩的臉頰。
“疼不疼?”江戶川柯南問出口就後悔了,他連忙咬住唇,“我……抱歉……”
連自己年齡都迷迷糊糊的小孩隨手抹掉了血跡,自然地虛空蹭了蹭江戶川柯南的手指。
“你們為什麼生氣啊?”小金毛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如朝陽,甚至還帶著些滿足的意味,“今天的試劑注射得沒以前多,完全不疼的啦。”
江戶川柯南的胸口像是被一團棉花塞住了一般,壓抑地喘不過氣,他很想揚起嘴角回鬆江時雨一個笑容,但怎麼也做不到。
灰原哀反倒是生氣了,她聲音提高了幾分:“你如果撒謊的話我們就走了!”
鬆江時雨下意識後縮了一下,他有些無措地道:“我沒...不是...隻有一點點疼,真的...對不起你彆生氣...”
剛剛被摁在床上都沒哭的男孩,此刻淚水反倒在眼中打轉了。
灰原哀花費了大力氣才壓抑下怒火,她知道鬆江時雨慣會掩藏,但不知道從這麼小就開始了。
這種倒貼的性格到底是怎麼樣出來的?
……等等,也就是說,今天如果不是意外的話,這家夥還不知道要被折騰多久?
茶發女孩生硬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這個門開了,你是可以出去了嗎?”
“哦對!”剛剛還在哭唧唧的金毛敏銳察覺出灰原哀話中的服軟,立馬就支棱了起來。
鬆江時雨頭頂翹起的幾根頭發順著他的動作晃蕩著,他換上鞋,率先朝外走去,像是一隻蹦跳的小雀鳥:“你們跟我來!”
兩人慢了一拍跟過去,灰原哀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歎息道:“大偵探,這就是我為什麼說,你真的不能苛求太多。”
江戶川柯南抿了抿唇:“我知道……我在他的位置上,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
他望見了一個始終如一的靈魂。
江戶川柯南承認,他開始是很害怕鬆江時雨走入歧途,特彆是得知A的那段經曆後,江戶川柯南有猶豫到底要不要堅持走程序正義。
“我那時候很難過……因為鬆江哥哥不是臥底。”
江戶川柯南一直回避這個問題,認為降穀零他們會處理妥當,而他表麵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但連琴酒都能算計得明明白白的鬆江時雨,是否從當時船上他瑟縮的態度判斷出什麼,就說不準了。
灰原哀輕聲道:“鬆江他哪邊都容不下。到頭來,似乎隻有我,不……隻有你了。”
隻有江戶川柯南,不屬於警察,也不屬於組織,是純純粹粹的第三方。
他的接納,或許對鬆江時雨很重要。
就像一開始灰原哀就察覺到了,鬆江珣也非常在意江戶川柯南,對他的寬容度也格外高。
小偵探被這突如其來的責任感撞了個滿懷。
他有些遲鈍地想,我對鬆江哥哥……竟然這麼重要。
可是……
他望著那個跑到院子的角落,抬頭望天的孩子,鼻子忍不住一酸。
已經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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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因為這個地方偏僻且森嚴,研究員們不擔心有孩子會跑出去,便放任了不少。過了一會,院子裡的人就多了起來,孩子們找到同伴互相安慰著,像是幼獸舔舐傷口。
灰原哀冷眼旁觀著,順便跟江戶川柯南解釋:“這就是為了讓他們建立羈絆,有羈絆的人逃跑也不會單獨走,人一多就會有破綻。”
江戶川柯南低聲道:“你小時候生活的環境……就是這樣嗎?”
“你說呢?我十歲還在美國讀大學。”灰原哀嗤笑一聲,又喃喃道,“隻不過……後來又跟進當了助手罷了。”
她很幸運,最初就跟著研究人員獨立實驗,這些事情還是那些研究員閒暇的時候談論起來,告訴她的。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低,沒有被鬆江時雨聽到,而後者則是左看右看著,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找他的“羈絆”。
江戶川柯南想起從赤井秀一那聽來的線索——鬆江時雨十歲隻身脫離了組織,還打劫了那時還年輕的諸伏高明警官。
他應該是一個人的吧?
這時,剛剛還靠在牆上的小金毛“嗖”得站直了起來,他那本來就很圓潤的藍眸閃亮亮的,莫名有一種在陽光下能閃瞎人的威力。
江戶川柯南一愣,不由自主地望過去,隻見一個看上去也不大的黑發孩子快步走了過來。
那個男孩走到鬆江時雨麵前,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老師考問學生的模樣。
江戶川柯南下意識跟著屏住呼吸,卻聽見那男孩問——“我是誰?”
小偵探:“???”
小金毛卻毫不猶豫用甜膩膩的聲音撒嬌:“赤羽~”
“答對了。”赤羽勾了勾嘴角,將藏在身後的糖塞到鬆江時雨手中,然後拉著他就想走。
“灰,灰原!”江戶川柯南聲音都有些磕巴,“這又什麼情況?”
難道不是應該問身後藏著什麼嗎?為什麼要見麵互相問自己是誰?
他一臉懵逼地道:“五歲跟七歲的代溝這麼大嗎?”
灰原哀:“……你真把自己當七歲了啊?”
茶發女孩無語極了,她雖然也沒搞清楚這是在玩什麼把戲,但人還是認識的啊。
等下——
灰原哀突然反應過來了。
赤羽昴不是鬆江時雨警校時期的搭檔嗎?不是赤羽昴為了後者叛逃組織的嗎?
他們怎麼現在就認識了?
兩人都陷入了極度的迷茫。
似乎聽到他們詫異的聲音,小金毛後知後覺轉過身,拉著搭檔走到兩人麵前,興致勃勃地道:“看!今天突然出現的幽靈小姐和幽靈先生!”
“我是……呃。”
江戶川柯南下意識自我介紹,結果看著赤羽昴突然犀利的表情,後知後覺發現,他好像也看不見自己。
“你……”赤羽昴望著麵前的空地,對著自家不靠譜的小搭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是不是又沒睡好?”
“嗯?!”鬆江時雨一驚,“你竟然都看不到嗎!”
“這哪裡有什麼人?”赤羽昴皺著眉。
“壞了!”鬆江時雨突然頓住,臉色難看地喃喃道。
一人兩阿飄都下意識打出一個問號。
隻見剛剛還陽光燦爛的小金毛此刻直接崩裂了表情,大顆眼淚不受控製地從那藍眸裡溢出來,原本就奶聲奶氣的聲音此刻加了哭腔,聽著更是一團糊糊。
“嗚嗚...我想起來惹...人死前才會看到幽靈...這,這是我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