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當時把我嚇成什麼樣了嗎?我恍惚到手上套著給你買的那雙鞋下山去指揮交通!差點被人當作情場失意精神崩潰女子報警——”
“然後接到通訊員電話的還是我自己!!”
萩原研二被竄出來的萩原媽媽叫了出去,留下來的萩原千速一個人戰鬥力依舊爆表。
鬆江時雨在床上抱著枕頭瑟瑟發抖:“千千千速警官,你冷靜點,好歹沒傳出去……”
“是沒傳出去。”萩原千速深呼吸,一拳錘在旁邊的櫃子上,表情猙獰,“但是我所有同事都知道了啊!”
天知道第二天她去上班,整個單位流傳著#萩原千速情傷淚灑工作崗位,對鞋睹物思人#的謠言。
那些平日裡對她敬而遠之的同事一個個怒氣爆表說要幫她懲罰渣男,甚至還給她遞了好幾個紅娘的名片,試圖幫她走出情傷……
萩原千速那時候還沉浸在悲傷和不可置信中,一時間還真的錯過了解釋的時機,結果隔壁的橫溝重悟反倒主動找上門,磕磕巴巴地把他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也算是陰差陽錯。
萩原千速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
鬆江時雨自知理虧,垂頭喪氣地道:“不會有下次了,我視力問題也是能恢複的,你到時候得幫我跟研二解釋解釋……”
“鬆江!”
走廊上踏踏走路的聲音迅速乾脆,諸伏景光和降穀零推門而入,直直打斷了鬆江時雨求饒的話語。
金毛下意識朝外看去,咽了口唾沫:“是景光和零——吧?”
氣氛沉寂了片刻。
“你剛剛在說什麼?”諸伏景光快步走到他旁邊,“跟研二解釋什麼?”
“以及——”
一隻微涼的手撫上鬆江時雨的額頭,手指沿著繃帶的邊緣輕輕地摩挲著。
降穀零的聲音發冷:“這又是怎麼回事?”
手下的身子僵硬住了。
……
降穀零對鬆江時雨的蘇醒沒有準備,時間太短太快,儘管有專業團隊的幫助,三個月聽起來依舊顯得天方夜譚。
便是在這種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他接到了赤井秀一的通知,說鬆江時雨已經蘇醒,可以開始著手下一步“讓他出現在外人麵前”的計劃了。
“他總算這次沒有騙我。”
“你自己去見他吧。”赤井秀一在電話中說,“總之彆表現得太激動,還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要慢慢整理收集。”
他和諸伏景光一刻不停趕來,卻在開門的那刻,雀躍的心又落了下去。
房間裡的陽光敞亮溫暖,那個曾經了無生氣的身影,此刻抱著醫院配發的素白枕頭,像是貓咪一樣慵懶地蜷在枕頭上說著話。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
唯有在聽到開門、他們發出聲音時,鬆江時雨才後知後覺轉過頭,露出遊移不定的表情喊他們的名字。
青年眼前的繃帶遮住了那雙格外綺麗的鈷藍色眼眸。身上最濃的色彩被直接抹除,像是被裱在畫框中已經褪色的油畫,帶著令人足以小心翼翼不敢觸碰的意味。
是了,當時那種必死的傷,哪怕在一個個奇跡的共同作用下有了恢複的機會,也必然不可能全然無恙。
所謂的“完完整整”,隻不過是用於安慰他們的一句空話。
隻不過人就是貪心的,有一就想有二,希望鬆江時雨活過來,希望鬆江時雨完整健康,希望鬆江時雨……再多關注他們一點。
降穀零心想,他要怎麼奢求那麼多呢?
“……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似乎知道他在說什麼,金發青年的聲音氣弱了幾分,顯得忐忑。
他下意識將枕頭抱得更緊,連嘴唇都不安地被輕輕咬住。
這個動作他們見過許多次,往往伴隨著隱瞞,仿佛這樣便能緩解心虛和愧疚。
降穀零的情緒險些又被激起,他沉沉吐出一口氣,與諸伏景光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赤井秀一所說的意思。
顯然,觀察力極其敏銳的FBI,也不會放過鬆江時雨身上的可疑疑點。
‘得趕緊把心理醫生提上日程。’
‘他會答應嗎?’
‘這是必須的……你應該也發現了吧?鬆江他現在太正常了。’
徹底失明與有光感的差距,在患有黑暗恐懼症的人身上,仿若天塹。
鬆江時雨對黑暗的恐懼,是A那段時期常年積攢、反複刺激造成的應激,根本沒辦法短時間內消除。
降穀零無比清楚這一點。
所以——此刻的正常,何嘗不是一種足以令他們感到不安的異常。
‘那現在怎麼辦?’
‘照舊吧。’唇語無聲息交流著,‘這是他希望看到的結果。’
***********
鬆江時雨攥著枕頭,瘋狂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非得選這種方式撕卡,現在還要為合理性買單。
眼前一片漆黑,自然會刺激得其他感覺格外明顯。
鬆江時雨能聽見病房內幾人清晰的呼吸聲,也能感受到粗糙的指腹在麵上劃過的清晰觸感。
藏在被子底下的腳趾下意識蜷縮,不安地絞著被子。
麵對他的回應,諸伏景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嗯?”
鬆江時雨瞬間萎了:“我說真的……哎,你彆動了,很癢啊!”
降穀零:“你叫誰彆動?”
諸伏景光:“哪裡彆動?”
鬆江時雨:“……”
淦!這群家夥一個個的怎麼全都造反啊!他教官的威嚴呢!
鬆江時雨被摸得渾身發毛,在心中狂戳係統:“這到底是誰在摸我啊!!”
係統:“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搞得我看得見一樣!”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金發青年蒼白瘦削,抱著個枕頭一動不敢動地坐在床上,兩個高大的身影一左一右杵在他麵前。
諸伏景光一言不發地戳著他的臉頰,降穀零則是用腳輕輕踏著瓷磚地板,發出有節奏的、帶著壓迫感的聲音。
——乍一看像是兩隻大狗正在威嚇貓咪,貓咪瑟瑟發抖,卻想逃也逃不掉。
等下,這怎麼也挺像她昨晚追的狗血修羅場八點檔呢?
站在一旁的萩原千速眼睜睜地看著這可以說是“以下犯上”的一幕一氣嗬成發生,竟然有些回不過神。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兩位也是研二的同學來著?氣勢未免也太強了。
半晌,鬆江時雨抿了抿被他咬的泛紅的唇,試探地道:“……景光?”
“是景光對吧?你的手快點放開!”
鞋在地上打拍子的聲音一停。
降穀零意味不明地道:“怎麼不猜是我?”
鬆江時雨舒了口氣,頓時得意起來了:“景光的拇指腹上有一道淺淺的疤,觸感挺明顯的!”
“咳!”諸伏景光抽回手,看著拇指上一道並不明顯的傷疤,心中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麼想法。
他跟降穀零下意識解釋道:“應該是我們還沒坦白身份的那段時間……額。”
降穀零:“這樣啊。”
“說起來,這位是研二的姐姐吧?萩原警官也是來看鬆江的嗎?我是降穀零,這位是諸伏景光,我們都是研二的警校同學。”
他沒有多提這個事情,轉頭問在一旁靠著矮櫃的萩原千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