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隻有她是鮮活靈動的。
“賀家哥哥,賀家哥哥!”小薑雪幾次低聲呼喚,他方才如夢初醒。
她說:“母後不會計較這些的,我能折得,拂冬能折得,你也可以。你快點到殿內避雪吧。”
他垂下頭道:“我不守宮中尊卑規矩,祖父罰得是應當的。祖父之命,我不能違背。”
小臉上露出著急的神色:“哎呀,怎麼說不聽呢。”小薑雪有些喪氣。
突然有宮人從殿門處走來,薑雪回首,道:
“不好,要叫董姑姑抓到了!”
她看看賀知林,又回首張望,突然伸出手抓起他的手,將傘柄塞到他手中。
“你既要在此處站著,我就把傘給你吧,我得快些跑了。”
她指指不遠處的宮人,道:“二哥和阿圻說好今日要帶我出去玩耍的,我可不能叫董姑姑抓到我偷偷溜出宮。”
“傘給了我,那你怎麼辦?”
“我有這個呢。”她粲然一笑,指指自己的雪色貂裘鬥篷,“戴上帽子就不怕了。”
她伸手提起兜帽披上,係上帶子,順口問道:
“賀家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還沒等他作答,宮女已經跑近,一路喊著“殿下!”
她慌忙撒開步子便朝宮門口跑去。
“我叫......”他望著遠去的小小背影,喃喃道:“我叫,賀知林。”
自那一麵之後,他經常找種種借口陪伴祖父進宮,時而幫祖父拎藥箱,時而說要隨診學習。
後來,他救下了攀在宮牆上下不來的二皇子薑鈺。
後來,薑鈺很講義氣,請了皇後旨意,他便成了他的伴讀。
他時常跟著薑鈺,隻想有機會能同他一道陪薑雪玩耍。
隻是薑雪每次都隻黏著那乾國來的質子蕭圻。
她的目光好像隻會伴隨蕭圻一個人,即使他們見了許多麵,她仍舊記不住他。
下次再在宮中見到時,她還是會問:
“你叫什麼名字?”
祖父發現了他的心思,罰他在家祠中跪了三天。
祖父說,身為人臣,他不該動此妄念。
他爭辯,他沒有妄念,隻想能多多見她幾麵。
祖父說,殿下坐擁天家之尊,而他,舉心動念皆是罪。
祖父讓他陪伴沉屙多年的父親回了膠東祖家養病,那年他十五歲。
離京之前,他將當年那把傘托二皇子帶給她。
他珍藏多年的粉色桐油紙傘,由於小心養護,色澤依舊很好。他給傘柄做了一圈綢布包裹。
綢布裡麵,藏了兩顆小小紅豆。
他不知道薑雪是否收到了傘,是否有發現綢布中的秘密。
離京七年,他再無機會見到她一眼。
三年前,祖父突然辭去院正之位,回了膠東。將畢生所學在半年內傳授與他之後,在某個寂靜的夜中,闔然長逝。
三年來,他化名顏哲,遍曆四洲,嘗百草,診百病,小有名氣,終於得以將祖父醫術傳承。
他在南方行醫時,長樂公主即將許嫁新科狀元的消息舉國皆知。
他匆匆趕回京中,想趁著她出嫁之日,遠遠再瞧一眼。
隻是未曾料到,昨夜,顧府的管家竟尋到他,說公主有疾,駙馬為她求醫。
初見時,她沒有認出來他。
他有些悵然,卻也是意料之中。
他自從見到那對母子,便知道顧霖壇肯定隱瞞了什麼秘密,所以他想趁此機會,用顏哲的身份,幫她查清真相。
“知林,知林?”
薑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雪兒先前同我說,她有要緊的事情托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去查,我還甚是擔心。”
薑鈺笑道:“既知是你,我便也放心了。”
“所以,顧霖壇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你手中?”
賀知林看向薑雪,欲言又止。
薑雪突然開口道:“皇兄,我有些累了。”
她扶著椅子坐下,道:
“此事能不能,晚些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