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痛過了,薑雪想,上次這樣的痛,是大皇兄薨逝之時,是蕭圻死訊傳來之後,許多個黑夜之中。
五臟六腑仿佛被什麼擠到一處,尤其是心,好似有雙大手將它狠狠搓弄擠壓,最後,直叫她喘不出氣來。
她的意識愈發恍惚,模糊之間,似乎看到了深紫色的袍角。
她模糊著眼睛,下意識伸出手去想抓住那片衣袍,卻在下一瞬,徹底陷入不省人事的黑暗之中。
薑雪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蓬鬆乾淨的錦被,眼前是青雲紗墜鎏金帳頂,她恍惚間想伸手撐起身子,卻在手碰到身下床褥之時,一道錐心刺痛傳來,她下意識地痛呼出聲。
“嘶——”
“呀!殿下怎麼醒了!”
床頭傳來低低的喊聲,薑雪轉頭看去,才發現床頭外側伏著一人,此刻已經坐直了看向她,正是拂冬。
薑雪皺著眉,開口問道:“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拂冬聽她嗓音有些沙啞,忙將紗幔攏好,站起身來走到桌旁為她倒了滿滿一杯溫水,端到床頭,又手腳麻利地拿過床側的兩個軟枕,一手將薑雪扶起來,一手將枕頭放到她身後墊好。
拂冬拿起茶杯端到薑雪麵前,道:“殿下快喝些水,曉春拿蜂蜜兌了的。”
薑雪看見眼前的水,這才覺得口渴難忍,接過杯子便一飲而儘。
“問你呢,”薑雪疑惑道,“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的?”
拂冬微蹙了蹙眉,欲言又止道:“殿下、殿下還說呢,表小姐半夜才回來,卻不見您的人影。奴婢與曉春昨夜等到天都快亮了還不見您回來,急得打發人去尋呢。”
“我是怎麼回來的?”薑雪又問。
拂冬吞吞吐吐道:“就、就是侍衛們出去尋您回來的......”
薑雪見她躲閃不及的目光,嚴肅道:“說實話。”
“是......是那乾國的瑞崇王,”拂冬嘟囔道,“天快亮的時候,奴婢與曉春打發出去的人還沒尋到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自個兒出去找,又怕引起前院的注意。
後來,奴婢聽香露來報,說是您屋內燃起了燭火,奴婢們這才匆匆趕過來,就瞧見那、那瑞崇王爺。”
薑雪低眸,淡淡道:“景曄送我回來的嗎......”
是他,那昨夜她恍惚間看到的人影,確實是他沒錯了。
原來他昨夜,竟然一直偷偷跟著她嗎?
為什麼呢......
為什麼明明已經說清了,卻還要這樣對她好呢?
“嗯,”拂冬咬著唇微微點了下頭,道,“雖是他送的殿下回來,但他幾次三番這樣逾越,進殿下閨房不說,動輒摟摟抱抱......”
“好了,”薑雪輕輕出言打斷,又轉頭看了一眼窗外,見已是天青日白,忙問道:“什麼時辰了?”
“辰時剛過,”拂冬擔憂道,“殿下睡了不過兩個時辰,奴婢將紗幔放下,殿下再睡一會兒吧?”
薑雪搖了搖頭,道:“今日還有要事,扶我起來,替我梳洗。”
拂冬將手搭在薑雪手掌下方,憂形於色,道:“殿下,這手又是遭了什麼禍,這好好的一雙手,如何回來的時候竟傷成這樣了?”
薑雪一閃念,忙道:“我的玉......”
她目光忽然觸及床頭的木幾,見那塊碎去邊角的玉牌正安安靜靜躺在上頭,玉身與係著玉的絲絛上還有乾涸的血跡。
“就是這個勞什子傷了殿下。”拂冬忿忿不平道,“奴婢這就拿出去丟了,本就是來曆不明的陰鷙之物,留著殿下看了也礙眼。”
“不,”薑雪輕聲道,“去找個能工巧匠,看看能不能複原如初吧。”
她微微歎了口氣:“如若不行,便讓匠人拿金絲纏繞鑲嵌起來,務必要修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