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我……不怪我……”
江小道和老崔同長風鏢局的人一樣,在一個毛子兵的看守下,蹲在院子裡的牆根底下。
毛子兵拄著步槍,斜倚著身子,嘴裡叼著一根煙卷,罵罵咧咧的,看上去很不耐煩。他在等屋裡的人出來跟他輪崗。
後屋裡女人的聲音,從一開始淒慘的哀嚎,漸漸變成低沉的啜泣。
“老何!救我!嗚嗚嗚!”
江小道緊緊地把雙腿抱在胸前,嘴裡反複念叨著:“不怪我……不怪我……”
老崔在旁邊皺了皺眉:“小道,你嘟囔啥呢?”
“老崔,這能怪我嗎?”江小道支支吾吾地說,“我跟你在廟會裡要飯,本來好好的,那個胡鏢頭非要把我抓起來,我要是不說他殺了毛子,我早就被扔進班房裡等死了!”
“唉!”
“還有剛才,我要是不殺何力山,死的就是我了!現在何家遭了大難,全都因為我那一句話!”江小道惶惑不安地問,“可是,這能怪我嗎?老崔,能怪我嗎?”
老崔的神情有些黯淡。
他拍了拍江小道的肩膀,安慰道:“孩子,彆瞎想,不怪你,也沒人怪你。”
“嗯,我也這麼覺得!”
後屋裡又傳來一聲慟哭,聽上去像個孩子。
“爹!爹!你在哪……救我啊!”
江小道聽得渾身一冷,瞬間紅了眼眶:“老崔,真不怪我嗎?她們……也不怪我嗎?”
這一次,老崔的回答,隻有一聲歎息。
整整一個時辰,毛子兵出來進去,進去出來。他們最享受的事,莫過於玩兒完了女人,站在院子裡挑釁似的看著一眾鏢師。毛子兵肆無忌憚地把玩著這群男人的尊嚴,因為他們知道,空有怒火,燒不死人。
屋子裡,有人備受折磨,死於刀下;有人不堪淩辱,上吊自殺。
最後,伊萬心滿意足地走出來,係上腰帶。像往常一樣,他時刻提醒著自己是個貴族,用手指小心地將胡須撚成彎鉤狀。
“張!張!”
“在這!”
張宗昌蔫頭巴腦地走過去。
他的臉上,也沒了剛才的神采。
伊萬哇哩哇啦地說了幾句,張宗昌聽後頻頻點頭,轉述道:“伊萬長官說了,忠義軍的事,還沒完!但看在你們比較老實的份上,暫時饒你們一命,現在都痛快點站成一排,跟著他回軍營那邊!”
眾人聞言,眼神裡甚至閃過一絲感激。
李班頭連忙跑上前,畏畏縮縮地說:“張兄弟,麻煩你跟這位長官說一下,他們這麼稀裡糊塗地把人帶走,我們哥幾個實在是不好跟上麵交差啊!要不,你讓他再跟我們老爺商量商量?”
張宗昌簡要地翻譯了一遍。伊萬冷笑了兩聲,言說沒什麼可商量的,要是不服,可以讓你們老爺隨時到軍營裡找他,如果盛京將軍增祺願意跪下來求他,他可以考慮放人。
話說到這份上,自然沒啥可談的了。
幾個衙役一聽這話,立馬聚起來商議。
“李班頭,那咱們咋整?這趟差就這麼白出了?”
“你問我,我他媽問誰?有洋人在,誰還把咱們當盤兒菜啊?要我說,哥幾個趁早回家自謀生路吧!”
衙役們愁眉苦臉:“都小半輩子了,除了這行,咱也不會乾彆的呀!”
“自己想轍吧!”李班頭陰沉著臉,“我聽說,京城裡從去年開始,當差的都不叫捕快了,說是叫什麼警察,好像還要什麼考核、訓練,總之都換成年輕的了,估計咱們這也快了。”
“啊?那咱們這歲數的咋整?”
“咋整?扛包,拉洋車,實在不行,上山當胡子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