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周雲甫會很不甘心,沒想到這老爺子卻嗬嗬笑了兩聲,說:“讓他當!他當總會長,壯壯聲勢,對你來說,也未必是壞事!”
“對我?”韓策十分不解。
周雲甫忽然坐起身,眼珠子像鷹一樣亮起來。
“外甥,當年我在奉天,跟蘇、白兩家打的時候,江城海沒少出力,他跟那兩家的仇,深著呢!白寶臣做得越大,江城海離咱們就越近。就看你爭不爭氣了!”
韓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周雲甫接著吩咐道:“你現在就去把江城海找來,對了,還有他那個兒子。”
韓策皺了皺眉,問:“舅,叫那小子乾什麼?”
周雲甫嘬了一口煙,淡淡地說:“總得讓那小子身上沾點血,他才能跟咱們穿一條褲衩吧?”
“明白了!”韓策連忙說,“那我這就去辦!”
“彆忘了考察幾個正經行當!”周雲甫再次提醒道,“還有,這次小劉、小曹點了你一步,你謝過人家了吧?”
“謝了,謝了。老規矩,今兒晚上‘會芳裡’,我做東,到時候再按例給他們每人二十元。”
“啥?那他們看沒看到你給徐大人備的禮物?”
“呃……應該看見了吧。”
周雲甫頓時怒目圓睜,氣得霍然起身,剛要抬手給韓策一嘴巴,結果兩眼一黑,自己先躺下了。
“舅?”韓策慌忙上前攙扶,“伱咋了?我這都是按照以前的規矩給的啊!而且,你也說了,那些禮物是給徐大人的,沒說給他們啊!”
“死點子!真他媽的死點子!”
周雲甫氣得捶胸頓足,罵道:“你也三十多歲的人了,我還得一口一口喂你吃?”
那幾樣禮品,固然是給徐大人準備的,可曹、劉二人既然已經看見了,又點了韓策一步,他就該給出去,哪怕隻挑幾樣也行!
結果,這小子就原封不動,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怎麼拉去的,又怎麼拉回來了……
“你整這一出,以後誰還他媽幫你?”
“舅,你彆生氣,我這就去給他倆送回去!”
“滾滾滾!快滾去找江城海!”
周雲甫恨呀!
怎麼就沒個兒子呢!
哪怕來個女兒也行呀!
一身的家業,無人能繼,便宜了韓家人倒無所謂,畢竟韓策還流著一半周家的血,可他接得住嗎?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恐怕隻會平添殃災!
韓策倉皇走出後,周雲甫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終於把氣兒喘勻,剛要閉目養養神,卻聽見窗外“嘀——”的一聲巨響,又把他嚇了一跳。
身子頹敗了就這樣,見不了光,聽不得嚷,可最近卻接連受這種聲音折磨。
周雲甫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前,將窗簾微微拉開一條縫,朝外張望。
果然,一輛馬拉鐵道車停在臥雲樓不遠的地方,短笛到站,長笛出站。
說起來,這馬車鐵道股份有限公司,他手裡還有點股份呢,儘管他並不喜歡這種鬨挺的東西。
正在厭煩的時候,卻見車上走下一個人,下巴上長著一小撚的稀疏胡須,看上去賊眉鼠眼的,左右看看,便漸漸混入人群之中。
“嗬,吃榮家飯的,還真是與時俱進啊!”
周雲甫無奈地笑了笑,緊接著舉目遠眺,但見城中輕軌馬車、鐵道火車、各國商店、華洋往來……短短四五年的時間,奉天已然是滄海桑田。
這時節,還有江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