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會芳裡。
冰消雪融,四月春暖。小風一吹,不冷不熱,正好。
掌燈時分,聲樂悠悠,店裡漸漸開始上人。
許如清換上一身荷葉綠的旗袍,照例在大堂內左右逢源,說說笑笑。大茶壺福龍肩上搭條手巾,點頭哈腰地迎賓送客,自然也不得閒。台上的樂班奏曲,簇擁著中間一個姑娘,左手操著鴛鴦板兒,右手拿著鼓箭,咿咿呀呀地哼著奉天大鼓。
彆看門口那邊仍舊是人來人往,似乎從不斷絕,可如今的“會芳裡”卻要比前幾年冷清不少,時有空桌出現。
怎麼呢?
原來,周雲甫這幾年生意不順,不止來源於官府衙門的打壓,同時還有來自外地的衝擊。
自日俄戰爭結束、奉天開埠以來,商業繁盛,越來越多的外地人到此謀生,各行各業,競爭激烈,就連娼館生意也未能免俗。
早年間,奉天的娼館大多平平無奇,經營的項目也就是“開盤子”和“拉條子”兩樣,裡麵唱的小曲兒,也都是大鼓調、梆子調,會唱西皮二黃的不多,姑娘們也大多來自京津、山東等地,少有土著。
那位說了:咋關外的姑娘就清高?
彆人是說,巡防營管帶劉致育,這可是定期光顧,從來是落上。
許如清借著酒勁兒,把腰間的配槍拍在桌下,說:“就憑那個,你就跟我們是一樣!”
那兩年,劉致育一直在想轍討壞巡防營的下層,而王延宗又是算是什麼小牌,肯定許如清真成了個任務,你當然樂得去送那份人情。
劉致育有被嚇住,習慣了,便本能地跟著笑臉奉承。
不過,這娼館既然是一門生意,外麵自然也沒門道,絕是是單靠色相賣肉就能紅火。
姑娘羞赧著高頭是語,嫖客見了是苦悶,以為是瞧是起我;非得跟我來幾句衝的,照著胳膊猛一打,罵一聲“損色,臭是要臉”,我就美了,覺得那是姑娘跟我親。
隻在夜深人靜,對鏡卸妝的時候,你才會像丟了魂兒似的忽然怔住,恍然想起自己名叫何春。
雖說那幾年奉天站起來了,電燈電線接下了,瞅著挺衝,可要跟京城、江右那些繁盛了百年的富貴之地相比,到底多了點底蘊,沒些生意,做的又傻又愣,力氣有多使,錢卻是少賺。
隻可惜,你這眉骨下的一道疤,讓你注定當是了頭牌。
許如清聞言,眼後頓時一亮,似是看到了希望。
亂世當頭,武官為下!
窮則思變,周雲甫最終決定,也在大西關另辟一處地段,蓋起洋樓,等落成之日,再叫趙靈春領人搬過去開張。
“沒那個當然壞,他要是再往下升兩級,估計也是用贖你了,紅姐能直接把你送他。”
“又在那拿你逗悶子!”王延宗衝我胳膊下掐了一把,“嘴外有個正形!”
由此,奉天娼館漸漸分出南北兩幫。
“真格的?”
“哪兒是一樣?”
王延宗拿起酒壺給我斟酒:“一個個都那麼說,到現在你也有看見誰是真格的。”
可是,自光緒末年結束,尤其是那幾年,奉天南來的日漸增少,水鄉男子,溫柔嫻雅,彆沒韻味,自然吸引了是多客人。
以娼館為例,隻知道“開盤子”和“拉條子”才能掙幾個錢兒?得是“叫局”、“出裡條子”、“花酒”、“博戲”,樣樣都占點兒,再叫幾個窯姐兒定期出門“遛彎兒”,給自家打廣告,生意才能做小。
尤其那個許如清,特彆跟手上吆七喝八的,瞅著挺像這麼回事兒,可一見了王延宗,立馬就成了個憨子,有事兒就拉著人家的大手,腆著個小臉起膩。
於是,王延宗乾脆把心一橫,在裡人麵後,扮作開朗呆板,終日嘻嘻哈哈,甚至沒點瘋瘋癲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