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笑話!白給的錢,有啥不敢接的?前頭有個門頭村,村口點錢!”
江小道也不慫,立馬接茬兒說:“好!這局算我一個,先走一步了,駕!駕!”
“我操,玩兒陰的,哥幾個,攆他!”
小年輕的,爭勝鬥勇,一聲令下,眾人紛紛抬手鞭馬,大喊大叫著衝下山去。
眼瞅著眾人風風火火,奔騰遠去,關偉獨自一人落在後頭,卻提不起半點興致。
並非矯情,他確實深感自己遊離於群體之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因而生出些許寂寞。
踟躕了一會兒,關偉沒吭聲,隻是用腳後跟磕了一下馬腹,穿過一片枯黃的楓樹林,晃晃悠悠地下山去了。
前方不遠處,亢奮的叫喊聲、狂烈的馬蹄聲,將山巒震得發顛,路上的枯枝敗葉“劈啪”作響,被無情地踏碎,碾進塵埃……
…………
奔騰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猶如黑雲裡的滾滾悶雷,震耳欲聾。
馬蹄踐踏之處,掀起大片巴掌大小的泥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勢要踏破這白山黑水,關外河山。
在這震天巨響當中,抬頭遠望,但見數千人馬,烏泱泱殺將過來,似是怒潮翻滾,濁浪滔天!
常言道,兵過如梳,匪過如篦。
要是果真如此,那兵匪所到之處,又當何論?
卻見這數千馬軍當中,為首之人,一身戎裝,頭戴棉帽,生得三十五六歲模樣,身材矮小,雖然上唇蓄著一撮胡子,但仍能見其眉清目秀,端的是北人南相、男生女相。
此人姓張,名半城,號張老疙瘩、張矮個子。
二十出頭混跡綠林,當了保險隊長,二十七歲受招撫從戎,曆經趙將軍、徐總督提拔,現為奉天巡防營前路統領,下轄七營軍馬。
南國諸省光複,張半城在奉天講武堂安插內應,得知新軍魏天青意圖舉兵,因此不顧調令,擅離職守,揮師南下。
這數千人軍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馬上吃、馬上喝,連走了幾日,一眾將士早已人困馬乏,雖然前麵不遠,就是奉天城,但正所謂“看山跑死馬”,真要趕路,至少還有一天路程,當下便有左右將士上前勸阻。
“張統領,連趕了三五天路了,不如安營先歇一歇吧?”
張老疙瘩張嘴便罵:“媽了個巴子的!你懂個雞毛!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能讓那吳大舌頭搶了頭功?不進奉天,那就永遠都是給人打下手!傳令下去,今兒就算把馬跑死,也必須趕到奉天!”
統領發話,下屬頓時不敢再胡亂接茬兒。
張老疙瘩這一隊人馬,不比奉天其他幾路巡防營,連年征戰,確有幾分血性。
這時節,奉天城內早已是風聲鶴唳,北大營新軍欲反、張龍等倒清會黨又在城內密謀。
趙總督初到奉天,接手的就是個爛攤子,按照總督職位,他無權調動新軍,便隻好寄希望於巡防營能進城坐鎮。
本意是要調其他巡防營過來,但張老疙瘩野心勃勃,自然不肯放棄這次機會,立馬擅作主張,來到奉天城下。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
且說張老疙瘩快馬加鞭,隻用六七天時間,便兵臨奉天城下,將軍馬囤在城外,與北大營新軍相持,隨後自己則帶著一眾護衛,直奔奉天內城,東三省總督府門前。
不聽調令,擅自帶兵回到省城,這是兵家大忌。
可是,此時的盛京城內,倒清聲勢愈演愈烈,趙總督早就黔驢技窮,嚇得幾乎要逃回關內去了,眼下看到有人帶兵來投,天大的罪過,也就都免了。
張老疙瘩要表忠心,一進總督府,見了趙汝風,納頭便拜。
“總督大人受驚了,當下軍務緊急,屬下擅自調兵,特來保衛總督,甘願受罰。”
受罰?
罰個屁!
趙總督見了張老疙瘩帶兵趕來,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當下連忙把他攙扶起來。
“可彆這麼說!張將軍忠心為國,勇義可嘉,談什麼受罰,趕快把將士們接進城裡,好好休養一番才是!”
倆人之間,本就有知遇、提攜之恩,如今患難相濟,當然分外欣喜。
趙總督有了張老疙瘩這槍杆子在手,腰板兒頓時硬朗了起來,奉天時局又似乎將要陷入動蕩。
而亂局之中,巡防營先一步入駐省城,其中最開心的,莫過於先前押寶待勢,專心經營巡防營人脈的老登——周雲甫!